端王勃然大怒，看着他道：“晏清时，莫要太过狂妄，本王为何要自请去封地。”
王爷震怒，伺候的侍女宦官，跪了一屋子。
晏清时脸上没有一丝惧色，他神色浅淡，深深看了端王一眼，拱手道：“如此，是臣来错地方，还望王爷恕罪，臣告退。”
说罢，不等端王回话，他便转身离去。
流水一样顺畅的动作，惊呆了端王。
他顾不上生气，赶忙开口挽留道：“晏左丞，留步。”
“留步，留步……”
听出他话中的客气，晏清时唇角微弯，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端王见他的话，留不住人，立刻吩咐手下人去追。
终于在晏清时，踏出府门的前一刻，将人留住。
他眉头紧皱，面上似是十分不悦，说出口的话，也如同这累累积雪，带着无尽的寒气，“这是何意？”
那仆人对上他的视线，身形有瞬间的瑟缩，很快他想到王爷的吩咐，立刻弓着腰赔笑道：“晏大人，王爷留您呢，您别生气。”
“不必了，下官的提议，王爷并不感兴趣，下官就不多叨扰了。”
他说着作势又要走，身后端王已经追出来道：“晏清时，你跑什么，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
听见这句，他转过身淡淡看着来人道：“这么说，王爷又感兴趣了？”
身后的幕僚，跟在端王身后，劝道：“王爷，这晏清时的话不可信，您如何能自请去封地？”
端王眉间涌上不耐，挥手示意他下去，幕僚不敢多说，恨恨地看着晏清时。
后者神色清淡地看着他，对他的恨意，好似无所觉。
待两人在正堂内，重新落座，端王这才道：“晏清时，你今日来是不是打定主意，本王一定会同意您所求？”
晏清时坦然一笑，回道：“王爷，下官只是知道您至纯至孝，不会坐在锦绣堆中，看着母亲受苦。”
端王听见这话冷哼一声，面上带着薄怒看着他，“你倒是了解本王。”
晏清时恭敬行礼道：“王爷谬赞了，明日大朝会，还望王爷鼎力相助。”
说回到正事上，端王跟着叹了口气道：“本王何尝不知，此时不能议和，且不说我大齐立朝百年，区区北凉，能奈我何？”
“就说本王那三妹妹，一身武艺，鲜有对手，北凉来访时，令他们各个忌惮，光凭这一点，本王也有信心，我们能打赢这场战。”
“只奈何呀……”
说到这儿，他语气显出几分惆怅来。
晏清时从善如流的接话，“王爷身后站着各世家，王爷不想求和，可国库空虚，世家并不想出银两，且皇后娘娘又困在宫中，王爷为了生母，裹挟其中，身不由己。”
他一番话，俨然给了端王一个台阶下。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晏清时，第一次正视他。
“可是晏清时，你杀了柳家人，你就不怕本王向你报仇？”
端王语气森森，恶狠狠看着他。
晏清时不惧不怕，坦坦荡荡迎上他的目光，回道：“王爷，您若真的想杀下官，有的是机会，也许下官早已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何况王爷心中清楚，柳家人不是下官杀的，柳家乃咎由自取，就说没有下官，也会有别人，只要柳家人不知收敛，他们迟早就会有这一天。”
“据下官所知，皇后娘娘曾经给柳家人传话，‘这天下姓姜，不姓柳。’，谁知却没有一人听进去。”
他摇头失笑，目光中带着惋惜。
皇后到底是有些眼光，奈何柳家都是一群喂不饱的豺狼。
端王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想起柳家人，这些年借着他的名义，在外胡作非为，四处敛财，强抢民女，他跟在后面，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毕竟这京都，人人都知，柳家是他的外祖，和他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如何能不管。
想起母妃，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他，争夺皇位。
他曾经一度以为，他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
可事实告诉他，他的一切手段，在父皇眼中，根本不够看。
父皇永远高高在上，冷冷看着他们胡闹，待那日不想看了，只需轻轻一挥手，他们就会像轻烟一样散去，不留任何痕迹。
这京都中，煊赫至极的门庭不少，可消失得更多。
到如今，柳家没了，母后被废，就连荣宠至极的贤妃，一夜之间暴毙于宫中，他的好弟弟，自此幽禁府中不得出。
这一切，实在太累了。
他如今只想松快两年，他的身体也不大好了。
御医说若能放松身心，还可以多活两年，如若一直这样忧虑，左右不过七八年的功夫。
多么可笑，他们争来争去，到头来都没命享，何苦呢！
“本王信你一回，待战事一了，便上折子自请去封地，希望晏大人，莫要诓骗本王。”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晏清时深深吸一口气，弯腰恭恭敬敬行礼道：“臣谢过王爷，深明大义。”
他的动作，引来端王嗤笑一声，“倒不必你言谢，本王好歹也是大齐的亲王，是父皇的长子，自然该为国是考虑。”
从端王出来，晏清时的神色，方才放松下来。
寒冬时节，天上看不见星子，只有一弯银月，静静挂着。
他不由得想起殿下，不知此刻她在做什么，战事是否顺利，何时又能班师回朝。
是不是也同他一样，在思念自己。
他看得入神，冷不防五味出现在他的身后。
“公子，你真料事如神。”五味语气难掩兴奋，“那左相大人的府邸，果真灯火通明，奈何就是守卫森严，属下无法靠近。”
“不过我一直守在那儿，看到不少朝中大臣，夤夜前往左相的府邸，看来明日，他们有大动作。”
五味说完，见自家公子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反应，他不由得有些失落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事情办得不顺？”
晏清时摇摇头，“事情办好了，只是我想到明日，有一场血雨腥风，心中难安罢了。”
“嗨，公子，属下以为你没办好呢，既然办好了，还怕什么，有两位王爷，相信陛下自会有决断。”五味信心十足。
“但愿吧。”
晏清时回了一句，身形在夜色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