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杀死显月花——凌霜、幽岚、滔泷等人,曾无数次地进行过深入而冷静的思考。
她们深知,这世间从未有过真正“无敌”的存在。
哪怕是曾经以一己之力荡平四方、威震璃月的岩王帝君,也终究因天命将至,于请仙典仪之上仙逝于众目睽睽之下。
那么显月花——那个曾令无数敌手谈之色变的女人,又岂会毫无破绽?
她的弱点,也许不是外显的伤口,也许不是功法的缺陷,但只要存在于这世上,就必定有可被利用的一丝缝隙。
这几个人怀着相同的目标聚集于暗中,将各自这些年来暗中搜集到的所有有关显月花的资料摊开、交汇,并一一比对分析。
首先锁定的,是显月花的对敌风格。
根据大量战斗记录与目击者回忆,她几乎从不做出多余的动作,战斗时始终穿着那件不便活动的黑色长袍,却仍能压倒对手而不落下风。
她不会纠缠,不会示警,在任由对手攻击一阵后,便是毫无预兆的雷霆一击,直取要害。
她的战斗方式近乎一种艺术——沉默、迅捷、致命。
总结下来,显月花的出手哲学只有八个字:“寻找弱点,一击毙命。”
“既然她的进攻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幽岚低声道,眼中寒芒一闪。身为顶尖刺客的她,对这种风格的战斗方式再熟悉不过。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冷冽:“所以,显月花的情报分析能力与实战应变力,绝对远超常人。”
凌霜闻言轻轻点头:“一招制敌从不是运气,她是靠算尽每一步后的冷酷。”
几人神情愈发凝重——这并不是个只靠武力横推的强敌,而是一位在智与力上都极为可怕的猎手。
而紧接着,被摆上分析台面的,是显月花的防御方式。
与她凌厉如雷霆的进攻相对,她的防守,几乎可以用“优雅”来形容。
无论敌人挥来的是刀、是枪、是剑……她都以极其精巧的走位避开,动作轻描淡写,却往往只差毫厘擦过致命要害。
有时,她也会伸出一根手指,或两指并拢,轻巧地从侧面将袭来的武器弹偏。
那不是蛮力的对抗,而是对每一分攻击轨迹的预判与控制。
“她不像是在战斗。”玉罗琦翻着一份记录,语气低沉,“更像是在跳一支掌控节奏的舞。”
“舞者?”滔泷冷笑,“她跳得越漂亮,等我们合力剪断丝线时,她死得也就越干净。”
“可你别忘了……”凌霜轻声道,“要剪断这根丝线,我们首先便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所有人陷入短暂沉默,空气仿佛都因紧张与杀意而微微发冷。
她们知道,显月花不是那种可以用“人多势众”来战胜的敌人。
甚至人越多,场面便会越加脱离掌控,到最后反而整个局面反倒会成为显月花一个人的舞台。
然而,讨论来讨论去,气氛却并没有随着推演的深入而轻松起来。
相反,随着一个个结论的得出,几人的心情都愈发沉重。
她们本以为只是要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但现在看起来,她们将面对的,是一个几乎没有可乘之机的完美战士。
战斗直觉可怕,情报分析能力一流,攻守兼备,连出招的动作都仿佛被精确到毫米级的节制……
这种敌人,简直不像是人类,而更像是一部为战斗而生的杀戮机关。
正当沉默蔓延之际,角落里传来一声若有所思的低语:“……会不会,是她的元素力容量太小?”
这一句话,仿佛雷霆击地。
几人猛地抬头,目光齐刷刷看向说话的那人,随后,一个个眼神都亮了起来。
“你是说——她之所以攻击与防御都极尽克制,根本不是‘风格’,而是‘限制’?”
“没错。”那人点头,“她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从不浪费一丝气机……很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的元素力承载极限过低。”
这个猜想,让一切都变得通顺起来。
显月花拥有神之眼,这是毫无疑问的,关于她操纵元素力的记录虽不多,但也并非空白。然而奇怪的是——
她从未,哪怕一次,使用过元素爆发。仅从一些几乎不可查的线索里面,也看不出她究竟拥有何种元素的神之眼。
“我们都以为她是在藏招,但现在想来……”幽岚眼中浮现深意,“或许,她是根本用不了。”
“如果真是这样……”凌霜喃喃着,眼中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兴奋,“她并非无敌,只是习惯把‘脆弱’伪装得完美。”
滔泷轻轻吐出一口气,冷笑道:“那就好办多了。只要把她逼到必须依赖元素力的临界点……”
“她就会败。”
终于,她们在无数个失败的假设之后,找到了一道可能的缝隙。
不是破绽,但足以变成致命契机。
时间的指针悄然拨回现在。
山坡之上,凌霜俯瞰着下方那一袭黑衣的显月花,唇角扬起一抹几乎无法抑制的笑意。
她的身旁,是那位紧随其后的贴身女仆,尚未从先前的惊吓中完全回神。
这一刻,凌霜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显月花,那个让人畏惧、让人仰望、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她终于有机会,将那一份“无力看着一切毁灭的痛苦”,一丝不落地“还”回去了。
“显月花!”
凌霜朗声开口,话语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快意与阴狠:“你的弱点,我们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她抬起手,指向下方显月花与女仆所站的区域——
“看看你的周围吧!”
那是一片浅棕色的地貌,岩石层层堆叠、地面干裂似网,初看平凡,实则早已暗藏玄机。
下一瞬——
“嗡——!”
一道低沉的共鸣响起,伴随着大地震颤,一个巨大的透明结界如同潮水般自地面升腾而起,璀璨的能量边界将显月花与她的女仆所在的整片区域完全封锁。
空间扭曲,气流静止。
如无形之笼落下,显月花,宛若笼中困鸟。
凌霜眼中的愉悦化作了彻底的战意与复仇欲。
“曾经灭门那一夜的无力感,我今日,要让你也亲身尝一尝!”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显月花在她的面前,露出恐惧的模样。
而显月花此时,仅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那升起的结界,没有任何惊慌,眸光沉静得宛如无风深海。
“……原来是‘这点东西’。”
她轻声说。
就仿佛,一点都不认为这东西有什么大的作用一样。
“哼——你还真是顽固得可笑。”
凌霜冷笑一声,双眼中闪烁着捕猎者般的冷意。
“看来你还没认清,你如今所处的局势。”
说着,她从背后缓缓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盒子,那盒子形制古朴,却透着某种精巧的机械感,表面刻着复杂的铭文,隐隐泛出火红光晕。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准备了多少‘诚意’。”
她手一甩,那盒子便如石子般被抛向显月花脚下的结界边缘。
——砰!
一声低沉的闷响中,盒子撞击结界,瞬间炸开,火元素如野兽般喷涌而出,铺天盖地,却在下一刻被结界如鲸吞海啸般吞噬殆尽。
火焰的余波、狂暴的热浪,连丝毫都没有逸散,全数被结界转化吸收。
显月花眉梢微挑,瞥了一眼结界泛起的微光波纹,神色不变。
而凌霜的笑意却更加得意。
“我们可不仅仅是为了困住你。”
她声音陡然低了几分,像是某种审判的前奏。
“你的神之眼,是火属性,对吧?”
“我们查得一清二楚。你的元素力用法、输出上限、可能的反应方式,甚至——”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地下,我们已经掏空了。”
“你现在所站之处,全都埋下了一吨又一吨的炸药。”
凌霜一步步走近崖边,垂眸看着那被结界困住的两人,眼神愈发阴狠:“只要我们引爆——”
“我倒要看看,你那点可怜的元素力,到底能撑多久?”
“你究竟是要——”
“拼死保护你忠心不二的女仆,”
“还是——亲眼看着她在你面前,化为灰烬?”
说罢,她张开双臂,仿佛已经预见了那令人振奋的选择困境与即将到来的毁灭盛宴。
山风掠过,结界内外,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显月花的反应。
显月花低头,看着脚下这片被暗中布设了大量炸药的土地,眸光淡漠如古井无波。
而后,她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带着轻蔑意味的冷笑——
“呵……”
“哈哈哈……”
笑声从低沉转为畅快,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抬起头,看着远处那七人阵容,笑得毫不收敛,笑得狂妄自信。
“尔等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轻哼一声,目光凌厉如刀。
“若是想动手,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尽管放马过来!”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力量,透过结界在山野间回荡,令在场之人心中都泛起一丝难言的波动。
而一旁的女仆小姐,此刻却不似显月花这般从容。
她微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显月花的衣袖,指节已经泛白。
“小姐……”
她声音颤抖,唇瓣轻咬,眼眶中浮现出几分雾气。
她知道……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若不是她被绑走,小姐本不会走入这场早已设好的陷阱中。
敌人的胜券在握、炸药的压迫感、以及那些逐步展开的谋划,让她心如刀绞。
“是我害了小姐……”
这念头如钉般扎在心头。她几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若她能够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一条命,换小姐脱困,那么……
她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用血肉之躯,为显月花换得一线生机。
可就在她心念落定之际,显月花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乱想。”她淡淡地说,语气如平时一般带着几分戏谑,“你啊,想得太多了。”
那一瞬间,女仆猛地愣住,抬头望向显月花——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没有任何奇异色彩,仅仅有着身为正常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知为何,女仆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可她却拼命地咬住唇,拼命不让哭泣发出声音。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因为小姐还在前面站着。
“我、我这就炸死你们这对主仆情深!!”
眼看着显月花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还有闲心安慰女仆,这副景象彻底点燃了凌霜等人的怒火与焦躁。
她们不再迟疑,几乎是同时,各自取出了负责区域的炸弹引爆器,狠狠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