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能找的人,自然就是缇嘉娜了,虽然他们还是不能通过心灵连接直接交流,但魅魔领主正戴着一个可以和人类骑士护腕同步旋转的耳钉,经过昨夜的练习,两人已经能熟练的通过旋转和停顿来传递信息了。片刻之后,兰斯洛回到了伙伴们中间,对大家说道:
“维苏威确实有这么一个情人,只不过关于此人的种族一直有很多传言,说她是鸟妖、堕落爱剌、美坎修特的一个女儿,当然也有说是恩瑞耶斯的。如果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那她应该能帮到我们。请带路吧,嘉依卡小姐,看来必须要去一趟乌黯主君的神殿了,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让我先把话说清楚……”魅魔的表情恢复了那种不信任的模样,“如果遇到了敌人,我会躲的远远的,战斗是你们的事。”
“没问题。”兰斯洛点了点头,“不过你也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不能碍事。”
“知道了,大人。”魅魔扯了扯袍子,将自己裸露的身躯重新包好,“跟我来吧,走这边……”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那条小巷,回到了火山堡石制的街道上。空气中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仍然强烈,而众人刚刚才为这股味道做出了新的贡献。他们所处的环境并不寂静,位于城市中央的熔岩喷泉一直都处于活跃状态,每次喷发都会制造出强烈的音爆;四周那些刚刚经历了大火的建筑物不时会发生局部塌方,仿佛魔鬼的出现腐蚀了这座恶魔的城市;背后一直有喊杀声传来,那是联军派出的炮灰部队弄出来的动静,因为隔的比较远,听的并不怎么清楚,而这些噪音足以能够掩盖他们匆忙的脚步声了。
魅魔显然对地形非常熟悉,带他们走的都是隐蔽而视野开阔的路线,如果再次遇到魔鬼,有很大概率能在敌人发现己方之前占得先机。不过在那之前,众人倒是见到了不少魔鬼留下的痕迹:没有头颅的身体、没有身体的头颅、被利刃搅碎的残肢、被烈火烧焦的死尸,布鲁托甚至还无意中踢碎了一具——没办法,那看起来和烧焦的木头实在太像了,而且也没人想到要提醒一下这位腿并不特别长的伙伴。
兰斯洛留意到,死者大多都是魔裔和提夫林,真正的恶魔反而不多。但在人们的印象中,魔鬼很少会在攻陷一座聚居点后选择屠城,这种利益至上的邪魔并不像塔纳厘那样有着难以克制的杀戮欲,它们垂涎的是凡人的灵魂。一旦掌握了统治权,它们有无数种方法诱使凡人签订出卖灵魂的契约,而直接杀死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一些魔鬼大公甚至明文禁止自己的下属杀死任何灵魂尚未有明确归属的凡人,违反者将被视为破坏公共财产,接受九狱中以严苛而着称的审判。
当然了,在战争中适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规则,这一点就算是有着强烈守序倾向的魔鬼也一样。兰斯洛心理很清楚,攻陷火山堡的魔鬼之所以会做出这种暴行,最大的原因就是它们兵力不足,短期内难以分出人手去维持治安,而和收集灵魂比起来,占领火山堡显然是优先级更高的目标,所以它们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确保内部的安全:将所有可能的抵抗者全部杀光,这样在战斗再次开始前魔鬼就能将兵力全都投入到防守中。
从这一点来说,这场大屠杀兰斯洛也算是有间接的责任——他可以说是导致魔鬼军团的低阶战力伤亡殆尽的最大黑手,如果多放三百个须魔进到火山堡里,或许屠杀就不会发生,但他当然不会对此有任何负罪感。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放任魔鬼在火山堡站稳脚跟,城中的凡人居民一样会死,死后灵魂还要继续被魔鬼奴役。丢掉城市的是炎魔领主,动手杀人的是魔鬼军团,而无论是炎魔领主的愚蠢还是魔鬼军团的凶残都与他无关,所犯下的罪孽自然也不是他的责任。
兰斯洛已经打了半辈子的仗,这些道理早就想通了。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后,人类骑士神色一动,迅速朝伙伴们打了几个手势。每个人都立即取出了武器,妖猴少女几个腾跃就再次消失在了屋檐上,而其他人则结成了战斗的队形。
“怎么了?”魅魔向导是唯一搞不清状况的那个,满脸都写满了迷惑,“你们要干什么?”
“前面有战斗。”兰斯洛简短的答道,“人还不少。”
伙伴们做好准备后,人类骑士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在连续跑过两个街区后,战斗声已经变的清晰可闻了。在下一个街角,一座已经半塌的大屋外,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六名须魔和两条地狱猎犬正试图冲到建筑物内,而四名皮肤黝黑、手持短矛的魔裔正借助残垣断壁抵御魔鬼的进攻。在魔裔的身后,还有数名拿着锅盖、粪叉或椅子腿之类临时武器的提夫林平民,中间簇拥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皮衣的魅魔。而在建筑物外的空地上,站着一名身穿全身板甲的骑士,整个人都被一股让人不适的黑气笼罩,看起来是这支魔鬼小队的指挥官。
兰斯洛和伙伴们抵达时,防守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魔裔们勉强能够对付的了须魔,但却没法再对同时从下方发起攻击的地狱犬做出反应。一名魔裔的腿上被地狱猎犬狠狠的咬了一口,惨叫着向后退去,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隙。
就在这时,兰斯洛察觉到那名魅魔做了某个动作,立即就有一名提夫林狂热的冲了上去,用手中一支短柄匕首朝那头地狱犬发起了攻击。他的勇气在利齿嵌入他的皮肉时便耗尽了,体长超过五尺的恶犬几乎第一口就将他的小臂扯了下来,而第二口便埋进了他的脖子里。
之前那名退后的魔裔趁机稳住了身型,用茅尖在地狱犬的身上一戳一挑,将它远远的扔开。那头野兽重重的摔在地上,立即就再次翻身站起,看上去还能继续战斗,但刚刚拖住它的提夫林却没能爬起来——他的脖子上多了一串拇指粗细的血洞,显然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