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哆嗦着，像方才李若钦那样，也四下打量了一番。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还有些心有余悸。
“多谢李公子提醒，小的再也不敢乱嚼舌根子了。”
李若钦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去忙着，自己则也继续去看他的料子。
过了会儿，布衣局的管事太监从屋子里出来叫李若钦，没见夏思瑾的影子。
“李公子，公主问起了布料的琐碎之事，奴才怕讲解不明，误了公主的时辰，这才请了公主指示，来唤李公子去给公主讲解一二。”
李若钦眼里浮起一丝光，却又立刻遮掩了下去。
他对着管事太监抬手行了个礼。
“那就劳烦公公帮忙带路了。”
管事太监带他进了屋子，夏思瑾正站在嫁衣跟前，抬手触摸着上面的金缕丝线。
“在下参见公主。”
夏思瑾顿住自己的手，转过身看了眼李若钦，手抬了抬，又转了回去，只是没再去触碰嫁衣。
“这些布料都是你送进来的？”
“回公主，这些布料都是在下奉家父之命，送进宫中，专供公主大婚之用。”
夏思瑾瞥了他一眼，离开嫁衣，朝另一件宝蓝色长裙走去。
“这些布料都是经你父亲之手，然后送进宫里的？”
她看着面前这件宝蓝色的长裙，领子开到了胸前，里面配着浅蓝色的内里，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腰带。
“回公主，这些布料因为是宫中之用，又是公主大婚这般重要的日子，所以家父从所有最好的料子里，精挑细选了好几日，才选了这些料子出来。”
夏思瑾伸手摸着料子，指尖柔滑温软，光是凭着触感，她就知道一定是顶尖的料子，光是上乘都配不上这些料子。
她转过身又瞥了眼李若钦，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辛苦庄主了，待大婚之后，本宫定然不会让皇兄亏待了你们山城布庄。”
李若钦眉眼一喜，语气都轻快了些。
“多谢公主，能为公主大婚提供布料，是布庄的荣幸。”
夏思瑾浅浅应了一声，在屋子里的衣裳跟前，慢慢转着，时不时开口说上一句。
“方才那件宝蓝色的裙，是何等布料制的，本宫摸着柔顺温滑，想必这料子也是极珍贵的。”
“回公主，那是湖绸，以柔软舒适扬名。因为布料本身稀少难寻，平日贵人们都是买来给婴孩做小衣裳的。
“那为何有绸缎来给本宫缝制衣裳？”
夏思瑾眉眼冷了冷，李若钦心中蓦地一沉，这位主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寒了气场。
不止李若钦心中被拧了起来，在一旁候着的管事太监，心也拧了起来。
都说这公主是个好伺候的，怎么突然下了脸色，有发难的迹象。
“这缎拿来给公主大婚用的湖绸，是家父多年前，在一位从凤栾来的商人手里买来的，凤栾盛产布料，当时买来的价钱并不昂贵。”
听完李若钦的话，夏思瑾的脸色才松了下来，幽幽开口道。
“本宫大婚的绸缎，都是些珍稀的绸缎，想必花了不少银两吧。”
夏思瑾抬手时，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腕滑落，露出一小节藕臂，串着朱红色珊瑚珠的链子，衬得她皮肤越见白皙。
李若钦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着，收起脑子里的非分心思，依旧恭敬地回答着。
“这些布料虽然罕见，但是许多都是庄子里多年的收藏，当年买的时候并未耗费许多银子。只是购置艰难，布料难寻。”
夏思瑾浅浅应了一声，也没开口，神色淡然无波，眸光像密林般深邃，藏着许多情绪。
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到。
“这些布料，都是庄主的私藏吧，难为他割爱了。”
“公主大婚，自然要用顶好的东西，皇上的吩咐，定要好好遵从才是。”
“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做好做仔细，皇家的颜面足够便好，不是让你们如此奢华铺张，这些料子的市价，不知道够多少户人家一年的消耗了。”
夏思瑾的言语中隐隐能听出些怒气，但是被压着，那股子怒气就变成了威压，砸在李若钦身上。
他这会儿是回过神儿来，为什么夏思瑾方才会突然冷了脸色。
在一旁守着的总管公公，也明白了究竟是李若钦哪句话触到了这位主子的霉头。
这位主子回来之后，就跟着皇上下了命令，不可铺张浪费、奢侈豪华，一切从简，够用够吃，不丢皇家面子就是。
但是现在这屋子里的布料，随便拿一件出去都是天价，也难怪这位传言好伺候的主子会莫名发难。
不过还好这个主子脸色看着也不算太糟糕，李若钦话说好些，也有挽回的余地，并非罪不可赦。
李若钦慌张地跪下，双手撑在地上，面朝着地面，惶然开口。
“家父想着公主大婚，公主是轩王府的二小姐，又是皇家唯一的公主，还是天下的神女。这般尊贵无二的身份，只有这些上等的布料才配得上。
“家父想着这些布料买来的时候也并不昂贵，而且这次公主大婚若是不用，就只能堆在阁楼里平白生出灰尘腐烂。
“所以也是心疼这些布料，才用他们来为公主做衣裳。故而家父也并不是有意奢侈铺张，还望公主网开一面。”
夏思瑾淡淡看他一眼，半晌没出声儿。
就在李若钦满心绝望，以为真的难逃一劫之时，夏思瑾才缓缓开了口。
“你们并非有意，又是一片真诚之心，本宫又岂会怪你们。只是本宫知晓内情，别人不知，不过是担心这样会落了别人的话柄，说本宫拂了皇兄面子。”
说着，夏思瑾叹了口气，无奈且纠结，却不再见又责罚之意。
李若钦依旧低着头颅，听见夏思瑾不再有怒意，心中顿时安放了下来。
“都是在下考虑不周，让公主出了这样的担忧，在下愿受任何责罚。”
夏思瑾又是叹了口气，轻声开口着。
“罢了，也不怪你。既然你都说了是无意，再纠缠就是本宫小气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也不可，可听明白了？”
“多谢公主宽厚，在下再也不会做出这般蠢笨之事了。”
夏思瑾点点头，揉了揉眉心，露出些疲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