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瑾被巫墨轩逗得又咯咯笑了两声，手上故意多推了他两下。
“别推别推，我把凤冠给你戴回去，忍着痛啊。”
夏思瑾眯着眼不停地笑，双手扯着巫墨轩灰蓝色的锦袍广袖。
巫墨轩一边吹着她额上的青紫，一边小心地把凤冠重新放在她头上，眼底尽是心疼和不忍。
“好了，没事儿的，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敷些膏药就好了。”
“凤冠这般重，怎么不戴着我头上，这样还能帮你分担些。”
巫墨轩小心地帮夏思瑾重新放下红纱盖头，握着她的柔夷不愿放开。
“行了，快走吧，反正你最近都在，还能见的。”
“那我走了，记得想我。”
“谁要想你，自作多情。”
夏思瑾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间都带了些似水的柔情，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看着有多么娇媚。
巫墨轩沉沉笑了两声，他隔着那层红色纱幔，在夏思瑾唇角落下一吻，便打开窗户利落地翻了出去。
夏思瑾一边关上窗户，一边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唇边的笑意一直没落下去。
她又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着不像是一个人。
“洛晨大婚，不让臣下几个见见王妃的倾世容颜，可太说不过去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洛晨若是不让我们见见王妃，今晚就别想踏进这间屋子。”
门外的声音，听着明显都是男人，能直呼景洛晨的名字，关系应该是很好了。
瞧着动静，应该是喝得醉醺醺的，想来闹洞房。
“夜已经深了，王妃总能见到，不是必须今夜。更何况思瑾累了一天，这会儿也应该是乏了。”
景洛晨的声音依旧是凉凉的，但却不是白日里夏思瑾听到的那种，这会儿多了些温和在里面。
听声音，应该是没醉的。
“洛晨，你这样就太没意思了，罢了罢了，反正朝堂之上也是能见的，不急这会儿。”
“你们几个能在朝堂上见，可我官品不够，就没那么幸运了。”
“行了，这酸味儿可真大。下回哥几个出去，带上内眷同行不就能见到了。”
“说的也对，走了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洛晨你可别给浪费了啊，哈哈哈哈。”
夏思瑾听见外面的人相互调笑了几句，声音便逐渐远去，紧跟着就是门被打开时“吱呀”的声音。
夏思瑾双手交叠在身前，掌心向下舒张着。
她听着景洛晨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自己，却又没有停在自己面前，反而转向了屋内那张桌子。
“思瑾。”
景洛晨轻轻唤了夏思瑾一声，她听见了却没吱声，假装没听见的模样。
透过红色薄纱，夏思瑾看见景洛晨拿着酒壶倒了两杯酒，但只是倒了酒。
景洛晨盯着那两杯酒，左手轻轻转着一只酒杯。
“我知道，你不想当二王妃，你不喜欢我，我不会逼你。”
夏思瑾坐在床边蓦地一怔，她抬起眸子望向景洛晨。
红纱盖头染红了整间屋子，也晕染了她的视线，屋子里都还是喜庆的味道。
她眼前就像氤氲了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
“你应该没听别人说过吧，这场婚礼，是我跟父皇求来的。在他的书房里跪了一天一夜，才求来的。”
夏思瑾双手收紧，攥着大红喜袍的金丝滚边，瞪着景洛晨的身影，眼底泛着层层涟漪。
景洛晨捏着酒杯，仰头就灌了下去，眸底是挥散不去的阴郁。
“父皇起初是想要让你做皇兄的妻子，当星睿的皇后。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成为我的皇嫂，成为我这辈子都触碰不了的人。
“所以我就去找父皇，去求他，跪了一天一夜，父皇这才松口，答应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但交换条件是，我这辈子都不能拥有封地和封号，只能待在这京都做一只金丝雀。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倾盆大雨，从白日一直下到深夜。我就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跪着，一边跪一边想。
“你那时候在天山，应该是在做什么。你到时候，如果知道自己就这样被定成了二王妃，会不会厌恶我，会不会恨我。
“可是我就觉得，宁愿让你讨厌我疏远我，我也不能让你嫁给皇兄，在那深宫里被拴住一辈子。
“至少你在我的王府里，会是自由的，不会像只被割掉翅膀的金丝鸟。”
夏思瑾眼睑翻了翻，蜷曲的睫毛在空中扇动着，像落在昏黄烛火中的飞蛾，带着细碎的斑驳。
她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些，甚至景洛轩都没有告诉过她。
她一直以为，先皇的初衷就是让他成为二王妃，让景洛晨这辈子都和她捆在一起，成为这座冰冷城市里的囚徒。
她以为，先皇是在忌惮他，就像忌惮景洛轩一样。
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夏雨岑的那个位置，原来最开始真的是她的。
景洛晨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他又喝了杯酒。
烈酒混着他嘴里漫上的那些咸咸的味道，一起吞进了滚烫的胃里。
“你的膝盖，现在还好吗？”
“嗯，还好，只是雨天会有些疼，不过都不碍事。”
夏思瑾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甚至那句谢谢已经到了唇边，却始终说不出来。
两个人相互沉默着，屋子里烛火摇曳，景洛晨温柔的侧脸映在窗纸上，微微地摇晃。
气氛是难言的沉寂，甚至让夏思瑾觉得紧张。
她又抿了抿唇，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谢谢，但是也很抱歉，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夏思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洛晨急匆匆打断。
隔着那层红色幕布，她看见景洛晨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最后浸润了他宽厚的掌心，面庞上都是咸咸的味道。
他努力地止住自己身子的颤抖，不愿让夏思瑾看出端倪，只是捂着脸，不发出任何声音。
夏思瑾双手交叠在一起，只轻轻握着，一双清亮的紫瞳盯着景洛晨，没有任何感情，包括怜惜和同情。
景洛晨不应该需要她的同情和感动，也不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