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府中的灯火亮了整个黑夜，在黑暗中带来一分光明，不只是夏思瑾一屋子的人没有入睡，景洛晨也没有丝毫睡意，整个夜晚都沉浸在京都的排兵布阵中，从夏思瑾那边传来的消息，时不时会带走他的思绪。
虽然他这段时间一直都被关在王府之中，但好在有峦英平时能够跟着侍卫出去采买，能时不时打听一些情况，所以也还是比较好过。
夏刑那边的消息他已经清楚，关于夏刑军队的排布也是一清二楚，但最近军队调动较大，有许多地方不太清楚，地图虽然研究透彻了，但还是需要找夏刑商量一番。
景洛晨从地图中抽身抬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站起身望着已经开始翻出鱼肚白的灰色天边，眼底因为熬夜泛出一层青紫，细碎胡渣缀在下颚上，让整个人看起来年老了几分。
他低下头揉了揉疲惫的双目，闭着眼出声去唤一直都守在屋外的峦英，听见声音的峦英迅速移动到门前回话。
“峦英，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打过四更的锣鼓。”
景洛晨松开揉着眉心的手，双臂环在胸前朝门边走去，他伸手打开屋门，和峦英对视一眼便挪开目光朝夏思瑾那间屋子的方向看去，一边嘴里还开口问着。
“思瑾那边怎么样了？”
“似乎还在商议。”
“记得叮嘱厨房备好饭食和热水，按时给他们送过去。”
“是。王爷研究地图一夜没睡，不如小睡一会儿养养神，若是神女那边有了动静，属下叫醒王爷。”
峦英看着景洛晨眼下那一圈青紫，面上心疼不已，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景洛晨这副为了什么事情拼命的模样了。
往日里虽然也是每日熬夜批阅奏折，努力辅佐景洛泽处理朝中事务，但却从来只是例行公事，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去处理一件事情，从来没有这样子把一件事情放在心上。
景洛晨摇摇头，深深吸了口气，待到又慢慢吐出来，才重新开口和峦英开口。
“不必了，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漱以后亲自去看一眼。若是真的决定今日行动，恐怕要出问题。”
“神女如果真的决定今日行动，时间太过仓促，军队没有准备好，自己也是重伤在身，胜算并不大。”
“我知晓。所以，也想要劝劝她。思瑾有时候，就是太固执了。”
这件事情的利弊就连峦英都能看得清楚，景洛晨不信夏思瑾在朝中大小事务中来回奔波这么久却看不出来这样明显的事情。
虽然鬼医受伤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但夏思瑾自己遍体鳞伤，痂都还没有结就想进宫去挑战太后。
昨夜他们又都没有休息，一直为了鬼医之事劳神费力，不知道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可不管商量出了什么结果，今日都不是进宫的最好机会。
所有人都需要休息，包括夏思瑾自己，她的状态太紧绷，有些过于惶恐了，对于决策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此外，先不说他们对鬼医了解不多，夏刑那边的兵权都还没有交涉完全，夏思瑾就想立刻进宫去掀翻太后这些日子布下的兵阵，实在是太过于急躁。
景洛晨如今只希望夏思瑾能够想通这件事，把时间稍微朝后拖一拖，哪怕是一天的时间，他们的胜算都能够多出一大截。
夏思瑾几个人讨论了许久才彻底把计划决定下来，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天亮时分。
“那便先这样决定吧，军队的事情等用过早膳我去找景洛晨商议，大家用过早膳也去休息些时辰，一夜没睡，都辛苦了。”
夏思瑾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最先站起身离开座位。
屋外阳光明媚，却没有带来丝毫温暖，外街早市已开，能听见隐约传来的喧嚷之声，小贩的叫卖、劳工的喊叫、妇人的讨价还价、孩童的玩闹，还有独属于春日的鞭炮声。
红烛跟箐藤穿上外袍打开门出去打水洗漱，夏思瑾和巫墨轩依旧同玄溟与漠雪待在屋内。
夏思瑾穿上狐裘走到窗边支起窗棱，感受着清晨带着冰冷寒意的冬日凉风，她细细辨认从府外传来的声音，一抹笑意慢慢在唇边绽开，却又夹着几分苦涩和无奈。
“一眨眼就是春节了，京都还是那样热闹。”
巫墨轩站起身一步步也走到窗边，从身后抱住夏思瑾，望着窗外纯白天地，垂下头吻了吻她乌黑的发丝。
“是啊，已经春节了。”
话中言语，依稀可见几分萧瑟味道，带着和夏思瑾相似的感慨与忧伤。
夏思瑾立在窗前看着窗外下人洒扫府内积雪，看着屋檐下倒挂着的透明尖锐冰锥，眼底泛起一阵雾气。
她从未想过，她回星睿的第一个春节，会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家人被困，国家危机四伏，就连自己，也是生死难测。
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过去，更无法见到现在。
“主人，二王爷来了。”
屋外响起红烛的声音，夏思瑾转过身，在窗纸上隐约能够看到几道身影，她看了眼巫墨轩。
巫墨轩识趣地松开手，一边朝门边走去，一边开口。
“请他进来。”
夏思瑾关上窗户转身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景洛晨走进来时双目疲惫无法掩盖，眼下青紫更是驱散不去，明显也是没有好好休息。
“用过早膳了吗？若是不曾，那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好。”
夏思瑾看着景洛晨，唇角勾起一抹亲和笑意，但也不过片刻便转了头，朝巫墨轩身边走去。
三个人围着桌子一人占据一方，只夏思瑾和巫墨轩之间的距离，要近上几分。
没一会儿，红烛便打了水来让夏思瑾和巫墨轩洗漱，箐藤则带着下人来布菜。
夏思瑾伤口未痊愈，但也没有了生命危险，所以留给她的除了同昨日一样的白粥，还多了一盘糕点和一盘凉菜。
等两个人洗漱完坐在桌前时，下人们都跟着红烛和箐藤退了出去，就只剩下准备用膳的三个人。
景洛晨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糕点落在唇边，随后顿下动作看了眼夏思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