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娘说完便看向一手抓着已经杀完的鱼正站起来的邢顾言,脸上的表情难掩错愕,“这是……”
叶冬阳见她还有叶大叔叶长青都一副错愕神情看着邢顾言,笑着解释道:“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很迟才回来就打算给你们做顿饭,可是我不敢杀鱼就由世子爷杀了。”
叶大娘三人点点头,但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回过神来叶大娘忙对叶长青道:“长青,快,快把鱼拿去厨房给世子倒水洗手。”
“好。”叶长青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上前接过邢顾言手上的鱼,看了一眼道:“世子比我杀的好。”
说完便拿着鱼进了厨房,很快又端着脸盆过来,打水让邢顾言洗手。
叶大娘和叶大叔进厨房去忙活,叶冬阳跟了进去,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切好了什么菜。
叶大叔去烧火,叶大娘站在锅上一边系围裙一边看着盆里已经处理干净的鱼,笑容满面,道:“若不是亲眼看到的,娘简直不敢相信世子竟然会做这种事,可见世子是真心待你的,你自己也别恃宠而骄,人家对你好,你也得对人家好,听到没有?”
叶冬阳看着那鱼心里也甜丝丝的,听话的点头,“我知道。”
只不过好像她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上次他让自己给他做的衣裳她还没动手呢,明天找个府里针线好的学学。
邢顾言弯腰在井边洗手,叶长青在旁边清理他处理鱼时留下来的内脏和鱼鳞,脸上挂着憨厚又爽朗的笑容。
邢顾言洗干净手站起身子,说道:“她已经知道了。”
叶长青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直起身子转过来看着他,看着他平淡的面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今天在宴会上,有人当着皇上的面揭穿了这件事,还找来了当初被你收买的那个道士。”邢顾言言简意赅的说道。
叶长青脸色微微发白,立马紧张的问道:“那冬阳……”
他们能好好的回来,而且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说明这件事到最后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他担心冬阳会怪自己,还有别人会不会因此瞧不起她,觉得她的家人为了攀附权贵心机叵测……
邢顾言一眼便看出了他在紧张担心什么,但他也没说什么,只道:“你自己去问她吧。”
叶长青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想立马去找叶冬阳,但是心里又有些害怕,害怕她怪自己恨自己。
虽然刚才她一直是笑着的,神色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但应该是不想让爹娘担心才故意装的什么事都没有。
她若是想掩藏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别人肯定就看不出来。
他步子犹豫而又沉重的向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每一步都无比的缓慢而艰难。
走到厨房门口,却再也跨不出最后一步,心口紧张的噗通噗通跳,跟上来的邢顾言竟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类似害怕的情绪,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做哥哥的竟然这么怕妹妹?
就算不是今天在他心虚做错事的情况下,他好像也是怕的,之前他就发现了,叶长青似乎对冬阳这个妹妹十分言听计从。
正在叶长青好不容易作了决定,准备抬脚进去的时候,叶冬阳刚好出来,兄妹两差点撞上。
叶冬阳虽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叶长青许是因为心虚,竟是一下子退后两步,目光闪烁根本不敢直视叶冬阳的脸。
叶冬阳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还是求证般的看向了邢顾言,见他点头她才确定自己的猜测。
严肃着脸走出厨房,对叶长青道:“大哥,我有话问你。”
说完便率先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长青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跟在她后面。
邢顾言没有去打搅他们兄妹说话,见到厨房外面院墙角落里有一堆柴,劈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劈,便抬脚走了过去。
在柴火前的木墩上坐下,拿起地上的砍刀,劈了起来。
房间内,叶冬阳坐在桌前,叶长青局促的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不敢看她。
叶冬阳沉默了会儿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吗?”
叶长青晒的黝黑的面庞微微发热,嗫嚅着唇道:“世子和那些纨绔公子不一样……我是打听清楚了世子的为人才那么做的……”
叶冬阳又问:“这件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爹娘也知情?”
叶长青怕她连爹娘也一并怪上,紧张的抬头道:“爹娘不知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叶冬阳知道这个时候了他不会骗自己,而且一直以来除了这件事他也从来没有骗过自己什么。“大哥,我不怪你。”
叶长青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叶冬阳脸上的严肃和冷淡被发自真心的笑容代替,道:“你的眼光真好,世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嫁给他。”
白天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是有点埋怨和生气的,除此之外,也觉得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心目中朴实憨直的大哥竟然能有那样的“心机”?
但现在这些情绪通通消失不见了,大哥做这一切是不抱任何私心完全为她着想的,她除了感动便是感激。
叶长青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黝黑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来,挠挠头道:“这件事你知道了也好,不然大哥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知道,这件事大哥做的不对,早就后悔了,直到告诉世子他没怪我我才心里好受些。”
叶冬阳笑着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错了就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以后你擅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做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再认你这个大哥!”
叶长青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
兄妹两有说有笑的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墙角坐在那劈柴的紫色身影时同时睁大了眼睛。
叶长青最先反应过来,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过来,夺过邢顾言手中的砍刀,“世子,你和冬阳去歇着,我来劈!”
堂堂安阳王府的世子到他们家里来劈柴,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待他们家?就算他不是世子,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让姑爷做事的道理!
邢顾言一边把位子让给他,一边笑着说道:“没事,就当活动活动筋骨。”
叶冬阳从袖子里抽出帕子递给他擦汗,看着他满头大汗,发丝湿黏的样子,身上的紫色锦衣也因为杀鱼和砍柴而不复之前的光滑平整,整个人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她忍不住想笑,但是又觉得这样有点不厚道,便咬唇忍着,等他接过帕子,飞快的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转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邢顾言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跟着她身后,见到她笑,挑眉问道:“笑什么?”
叶冬阳道:“我高兴!”
邢顾言疑惑,“高兴什么?”
叶冬阳将井桶的水倒进盆里,等他过来撩水洗脸的时候她才红着脸带着揶揄地道:“我夫君能断案,还能杀鱼劈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的也好看,我当然高兴了。”
邢顾言洗脸的动作微顿,顶着一张湿漉漉往下滴水的俊脸看着她,忍俊不禁又蹙眉故作不喜道:“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这是一个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吗?”
叶冬阳本来也觉得自己的话太不矜持,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却底气十足的道:“我说的是心里话,没跟谁学。”
“不知羞!”邢顾言笑斥了一句,低头继续洗脸。
叶冬阳跑去自己房间找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出来,红着脸垫着脚亲自给他擦拭脸上的水渍,邢顾言微微弯下身子,让她不用够的那么吃力。
叶长青不经意的一扭头就看到他们二人靠在一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刑顾言的后背和低下去的头,以及叶冬阳的双腿,而她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邢顾言挡住了……
他黝黑的脸上一红,慌忙转过头来,无声笑了起来,劈柴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他们。
看来世子真的很喜欢冬阳,他算是放心了,还好没看走眼。
饭做好天也已经黑了,白天的暑气散去不少,院子里也起了风,叶大叔拿了个灯笼出来挂在树上,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吃起饭来。
饭后,叶冬阳和邢顾言也没有逗留太久,很快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马车出了巷子叶大娘才疑惑的对身旁的丈夫儿子说道:“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丫头怎么晚上回来?”
现在这黑灯瞎火的回去,安阳王府那边的长辈不知道会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啊?
叶长青有点心虚,道:“我听世子说他们今天好像在外面参加一个什么宴会,应该是顺路过来的吧……”
叶大娘一边转身回家,一边瞪了他一眼道:“他们去参加宴会的主人家肯定也在城东,咱们在城西,这一东一西的顺什么路?”
叶长青挠挠头不说话了。
叶大叔看着叶大娘呵呵笑道:“孩子就是忽然想回来了,难道没事她就不能回来了?”
“就是。”叶长青赶忙点头道。
叶大娘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担心她这大晚上的回去会让人说闲话吗?”
“您就别操心了!”叶长青打井水准备冲澡,道:“世子跟着冬阳一起回来的,别人能说什么闲话,世子做事难道还能没有分寸,若是有不妥他也不会放冬阳回来自己也跟着一起来……”
叶大娘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她想到堂堂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竟然亲自杀鱼,心里的担忧便一扫而空,喜滋滋的道:“世子对我们冬阳是真的好,如果不是为了冬阳他哪会弯腰去杀鱼啊……”
叶长青往桶里倒着水,道:“不止呢,您瞧那儿——”他下巴往院子角落里的柴堆点了点,“那柴也有一半是世子劈的。”
叶大娘和叶大叔闻言都分外诧异,两人望着柴堆欣慰的笑了起来。
叶冬阳和邢顾言回到安阳王府,走到一条岔路口时邢顾言道:“去祖母那儿请个安吧!”
叶冬阳知道发生了今天的事情老夫人那里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只是原本她打算明天早上过去的,但是他说现在去她却也求之不得,有他陪着她也没那么紧张。
两人来到荷花院,张妈妈一见到他们就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道:“世子爷世子妃来啦?老夫人等着呢……”
叶冬阳心想幸好邢顾言主动提现在过来,不然依她原本的打算明天一早过来的话,老夫人岂不是要白等一晚上了,第二天肯定更生气了。
张妈妈没有通报直接挑开帘子放他们进去。
“祖母——”
“祖母——”
邢顾言叫完,叶冬阳才跟着小声的叫道。
老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明显别往日态度平淡很多,指了指屋内的椅子,道:“坐吧。”
邢顾言走过去坐下,叶冬阳拘谨的坐在他旁边。
老夫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道:“回娘家去了?”
“是……”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哥哥呢,过两天让人接他们到府上来一起吃个饭吧!”老夫人继续淡淡的说道。
叶冬阳却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老夫人肯定是因为今天的事对她的哥哥和爹娘产生了不好的看法,觉得他们就是那种爱慕虚荣为了攀权附贵不择手段的人,很可能觉得她也是那种人,在她眼里可能这一切都是他们一家人演的一场戏……
但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邢顾言看着自己的祖母,仿佛闲话家常般的语气问道:“今天太子府的事情祖母听说了吗?”
老夫人目光这才落到他身上,神色却比看着叶冬阳时更加冷淡,“听说了,祖母已经跟你三叔说了,皇上已经开了口让婉儿不要出去丢人现眼,将她送到庄子上待两年找个嬷嬷去教导她,等性子磨平了再接回来,倒比整天闷在这府里强。”
叶冬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送到庄子上,还一送就是两年,这个惩罚当真是够重的了。
邢顾言挑眉道:“三婶能同意?”
老夫人冷笑一声道:“由不得她不同意,谁让她这个做娘的没本事教出好孩子来!”
屋子里一阵沉默蔓延,叶冬阳感觉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这老夫人是怎么想的,专门等他们过来一定不止这些话要说吧?
邢顾言似乎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自在,偏头看了她一眼,才又转头对着正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们看的祖母,笑道:“时间不早了,祖母早些歇息吧!”
说着竟是要起身离开的架势,叶冬阳注意着老夫人的反应。
老夫人却直直的对上她的目光,道:“你先出去,祖母和言哥儿有几句话要说。”
叶冬阳微微一愣,邢顾言转过头对她道:“去外面等我!”
叶冬阳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虽然心里觉得七上八下的,但是老夫人刚才的话又让她觉得其实老夫人也没那么生气的,她自称“祖母”说明还是认她这个孙媳妇儿的……
叶冬阳彻底出去后,邢顾言看向老夫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问道:“祖母生气了?”
老夫人没好气的瞪着他,“当初死活不愿意,这忽然之间竟然变成你想方设法算计回来的,你当皇上和大家都是傻子?”
邢顾言低头一笑道:“也没人说什么。”
“你还笑?”邢老夫人严肃着一张脸,道:“今天这欺君之罪的名头安你头上去你就笑不出来了!”
邢顾言收了笑,道:“祖母多虑了。”
邢老夫人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不准如此莽撞,你想救你媳妇可以,但不应该用搭上自己的法子。皇上表面上对你器重有加,实际上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邢顾言不甚在意道:“大不了我跟着云睿经商去。”
邢老夫人生气地道:“咱们邢家世代为官,如何能去做那汲汲营营的商人?朝中再难你也要坚持住!”
邢顾言道:“永恩侯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任由儿子经商做生意,知道皇上忌惮便早早的另辟蹊径。
邢老夫人一脸赞同的点头,叹道:“他的确是个难得通透的人,祖母不如他……”
邢顾言起身道:“那道士的事冬阳事先不知情,她的父母至今还蒙在鼓里,至于她大哥,也不过是想为妹妹博得一场好姻缘而已。”
邢老夫人不置可否,似乎对他说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邢顾言出来,叶冬阳就立马迎了过来,两人并肩出了荷花院,她才紧张兮兮地问道:“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邢顾言见她如此紧张停下步子看着她道:“没事,祖母没有怪你也没有怪你大哥。”
叶冬阳不怎么相信的问:“真的吗?”
邢顾言点头,“真的。”
叶冬阳见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也觉得他不像是为了怕人担心就故意说假话哄人的人,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即使老夫人没说什么责怪的话但心里肯定还是多少生了些芥蒂的。
她要不要试着去讨好一下,把芥蒂去除掉?
她一路想着回到了清风院。
邢顾言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今天又是杀鱼又是劈柴的,身上汗味夹杂着鱼腥味让他很是难受,一进屋他就拿了衣物去隔间。
叶冬阳坐在桌前听着隔间里隐约的水声,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脸上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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