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阳见邢顾言说起谎来神『色』如常,一点都不心虚,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惊讶,这真的是自己一开始认识的那个男人吗?
以前的他不苟言笑,现在的他不仅时不时开个玩笑,还说谎也这么得心应手,是被她带坏了还是他本就如此?
邢顾言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夹了一筷子豆腐放进她碗里,问道:“怎么了?”
叶冬阳心虚的摇摇头,低头夹起豆腐吃起饭来。
洪烨独自一人抱着酒坛子大口喝酒,尽管无人陪他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雅兴,喝着喝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看向叶冬阳哼哼道:“世子妃可真不厚道,枉费本将军这么信任世子妃,世子妃却这般算计本将军!”
叶冬阳一时间不知他这话从而说起,疑『惑』的看着他。
洪烨以为她是故意装傻,直接挑破了道:“本将军已经都知道了,四小姐被许配给了你兄长,太子殿下并不喜欢四小姐,不过是为了帮你的忙故意那么说好让本将军知难而退。”
他也知道了她的兄长正是当日在城门外为了救四小姐被打的青年,他和四小姐二人两情相悦,但是因为家境悬殊两人的亲事并没得到安阳王府长辈的同意。
虽然他不明白四小姐为什么看上那么一个连保护她都做不到的男人,但是只要知道她心有所属,他是不会强迫她嫁给自己的。如果世子妃如实相告,他就算是看在她和世子的面子上也会选择退出的。
如果世子妃和世子真把自己当朋友,一开始就应该跟他说实话才是,而不是联合太子来戏耍他。
叶冬阳尴尬不已,放下筷子,吩咐一直在不远处等候吩咐的店小二拿来一只酒杯,等酒杯拿来之后,她又抱起没动过的那坛子酒将酒杯满上。
随后举起杯子,看向洪烨诚恳的道:“将军勿怪,我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当是赔罪了!”
由于喝的急了些,一不小心呛到了,刚放下酒杯就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整张脸都红了,邢顾言忙伸手拍她的背,并吩咐店小二倒水过来。
洪烨见她此刻呛咳不止脸『色』发红,也猜到她可能并不会喝酒,深觉这道歉道得诚意十足,心里的那一点点不满顿时消散了,叹了口气道:“世子妃想帮自己的哥哥也无可厚非,本将军不怪你就是了!”
叶冬阳在邢顾言的服侍下喝了几口水嗓子处火辣辣的感觉才下去一些,闻言看向他欣喜道:“多谢将军体谅,我代大哥和嘉儿谢谢将军的成全和当日的救命之恩!”
洪烨知道她心有愧疚,便道:“好,那便当世子妃欠在下一个人情。”
叶冬阳笑着点头:“没问题。”
三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一同走出餐馆,洪烨见外面没有他们的马车,疑『惑』的问道:“二位是要回去还是……?”
邢顾言道:“我们还要逛逛。”
“那行。”洪烨抱拳道:“那在下先回去了,说不定太子殿下也已经回去了。”
“慢走!”
夫『妇』二人看着他走远才收回视线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叶冬阳道:“洪烨将军的确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君子,是我之前错怪他了。”
她不该自以为看人的眼光独到,直接把洪烨将军想象成一个争强好胜不懂成全的人。
如果当初对他据实以告,也不用叶无忧花费那么多心思自导自演一出被刺杀的戏码了,也不知道玉清嵘查出来什么没有。
她怕他查出来什么又怕他什么都查不出来,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肯定会让他起疑的。
一直没等到他开口,叶冬阳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她疑『惑』地问道:“在想什么?”
邢顾言回过神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犹豫地问道:“冬阳,如果你爹娘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要离开京城,而且很可能永远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他很少这般吞吞吐吐的开口,而且问的问题还这么奇怪,一点也不像从他嘴里出来的话。
叶冬阳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回道:“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会发生,我爹娘都在京城生活了半辈子了怎么会离开呢?”
她和大哥都在这里,家里的生意也做的风风火火,爹娘根本没理由离开啊。
娘的老家就在距离京城不远的玉塘村,也只剩下一些远方亲戚了。
至于爹,听他说好像是老家那边闹饥荒才逃难过来的,当时饿晕在玉塘村不远的地方,被一对夫『妇』救了。
那对夫『妇』膝下无子,收了爹做义子,夫『妇』两除了几间屋子和几亩田外也没什么财产,但就算这样也遭到了亲侄子的惦记,没有她爹的话,二老百年之后就会把房子和田地都留给那侄子。
于是他动了歪心思算计了爹,爹被他卖给了牙婆,后来进了玉家为奴。当时爹的义父义母都已经缠绵病榻了,爹的忽然消失,让二老和全村的人都以为他忘恩负义,二老甚至气急攻心在短短一个月内先后离世。
爹在玉家没多久就偷跑了回去,想跟他们二老说明实情,结果村民们直接不让他进村,所有人指着他鼻子骂他忘恩负义,说是他害死了二老。
一直到后来他和娘成亲,再次回到村子里,大家才知道他是被人卖去大户人家当下人了,爹名义上的堂哥见爹回来心虚,在娘的『逼』问下当众承认了当年算计爹的事。
这些事都是娘告诉她和大哥的,没能给二老送终一直是爹的遗憾。每年二老祭日爹都会回去,但他对玉塘村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
她想不管爹还是娘应该都没那么想念家乡吧,对他们而言,京城就是他们的家乡。
邢顾言点点头笑道:“也是,他们不会舍得离开你们兄妹。”
或许这真的就是她爹不愿意回南国的原因?
可他总觉得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洪烨说他跟着叶无忧来到这儿后跟丢了,叶无忧这个时候该不会在叶家附近吧?
他们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会遇到他,如果让冬阳看到他,她可能就会起疑了。
“冬阳——”
“嗯?”
邢顾言笑道:“大家应该都还在,我们不回去了吧。”
叶冬阳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们回自己家吧。”
按照他们普通人家办酒席的惯例,中午吃酒席不到太阳下山不可能完全结束。而且一般到了晚上或者第二天中午还会请附近要好的邻居再来吃,不然第一天中午剩下的饭菜就会浪费掉。
没有人会觉得被叫去吃剩菜是不尊重他们,普通老百姓不在乎剩菜不剩菜,只要没坏就成。
为了让大家吃个尽兴,他们还是不回去了好。
一直到第三天,叶家的宴席才算真正结束,叶大娘觉得对不住女儿女婿,便特地让叶长青再去将他们请回来,专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来招待他们。
饭后,叶大娘将叶冬阳叫去了房里,叶冬阳见她脸『色』凝重,疑『惑』道:“娘,怎么了?”
叶大娘目光严厉地看着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回来怎么不说呢?”
叶冬阳茫然道:“说什么啊?”
叶大娘道:“你还装傻!世子辞官了是不是?老夫人气得跟你们断绝关系把你们赶出来了是不是?”
叶冬阳脸『色』微变,“您都知道啦?”
叶大娘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老实跟娘说实话,世子辞官是不是受了咱们家的连累?”
叶冬阳沉默地低下头,她说不出邢顾言辞官跟他们家没关系的话。
叶大娘见她这幅样子便知道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连累了邢顾言,一时间又急又气又懊悔,世子的仕途因为他们家就这样结束了,怪不得老夫人生气的要跟世子断绝关系。
她不敢想象女儿可能受到过怎样的责怪和冷眼脸『色』,搬新房的喜悦一下子一扫而空。
叶冬阳拉着她在床上坐下,道:“娘,我承认他辞官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为了咱们家得罪了皇室,但这并不是他辞官的唯一原因,他其实并不想做官,比起做官他更喜欢从商。”
叶大娘并不看她,只当她在哄自己。
叶冬阳无奈道:“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他是我的夫君,是要和我共度一辈子的人,我不会为了你们就让他牺牲。”
叶大娘听了这话才慢慢转头看向她,神『色』松动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叶冬阳反而有些赌气的扭过脸去,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地道:“信不信随您。”
叶大娘一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伤她的心了,知道她在安阳王府肯定或多或少的受过委屈,现在她这个做娘的不安慰她心疼她却也要来责怪她,心里顿时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强行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住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娘看的出来世子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对你好,越是这样娘越不希望给他添麻烦,他能好好待你,娘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呢?”
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会是她的累赘,也不希望影响到她的幸福。
尤其是现在长青和嘉儿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她就更不希望安阳王府看轻他们家,看轻长青。
叶冬阳慢慢扭过头来看向她道:“我一直都明白的,您放心,我都有分寸。他辞官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因为他自己不喜欢官场。”
叶大娘已经信了几分,点点头道:“他既然不喜欢辞了也就辞了,你们都是聪明人随便做点生意总能养活自己的,若是缺钱就回来找娘,娘给你!”
如果不是她家里还不知道穷成什么样呢,家里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她的功劳。她和老头子本来就打算等长青成亲之后就将面点王挣的银子分成两份,长青的那份就交给长青媳『妇』儿收着,冬阳的这份就他们替她收着,万一她哪天需要银子了他们就拿出来。
所以就算世子真没了俸禄也没关系,靠面点王的收入也不会饿着他们。再说了,冬阳还是红绣坊的二当家,红绣坊的生意那么好,她能分不少钱的。
叶冬阳感动的鼻子发酸,搂住她的腰扑进她怀里哽咽地道:“您别担心,世子就算没了俸禄也能养得起我。碧月楼和食客居都是他的,就连红绣坊都是他的呢,我们不会缺银子花的。”
叶大娘惊讶不已,碧月楼和食客居可是算得上京城最好的两家酒楼了,竟然都是世子开的?
她最最惊讶的是红绣坊竟然也是他的,红绣坊的老板娘她见过许多次,一直以为她就是真正的老板呢,一直都十分佩服她一个女人能把红绣坊的生意做的这么好,没想到这红绣坊真正的老板并不是她……
她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像是想到这么般看向已经从她怀里起来的叶冬阳,“这么说红绣坊是你们两人的?”
叶冬阳笑着点头,“嗯。”
叶大娘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冬阳想了想答道:“就是不久前我们从安阳王府搬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叶大娘笑道:“原来你们早在认识前就被上天牵扯到一起了,这说明你们两有缘分!”
她是去年冬天的时候认识老板娘的,没多久就成了红绣坊的二当家,可见她与世子是真的有缘分的!
叶冬阳其实不太相信缘分这个东西,但是她和邢顾言的结合好像真的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一样。
离开叶家,上了马车之后邢顾言看向她问道:“岳母对你说什么?”
叶冬阳道:“娘知道你辞官还有我们搬出安阳王府的原因了,觉得是我们连累了你。”
邢顾言心中其实早有猜测,闻言也不惊讶,抓住她的手握住,温声道:“不是连累。”
叶冬阳倾过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嘴角漾起幸福的笑容道:“你真好!”
邢顾言对她时不时的说出一两句夸赞讨好他的话已经见怪不怪,拦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宠溺又无奈的道:“马屁精!”
叶冬阳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我说的都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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