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段岚偷听,程悠悠早就预料到了。
也是故意让他听去的,正好借他之口让朝廷知道卜筮派不过是“徒有其名”,借此给云城山以喘息的机会。
段岚是寿王乃至太子、五皇子三方势力角力的开始,他绝对不能死。这样寿王便不会因丧子之痛而起兵造反,也不会因此破坏平衡。
不但当今圣上想要维持平衡,云城山也是。
云城山现在需要的正是安定与时间。
程悠悠继续讲解到一半的课程。
“之前我们通过几句对话和观察便分析出这个男人的身份和遭遇,甚至猜想出所求。这时便是收获的时候了。”
“现在要做的便是边‘敲’边‘卖’。”程悠悠进一步解释,“即一面再摸清楚,又一面把已经摸到的说出来。
这个男人年少的时候便要出来干活,这意味着他出身贫苦,甚至年幼便没有父亲或者双亲,但他这么年轻便当上买卖手,说明他精明能干,肯吃苦。
所以,就这样说……”程悠悠拿起腔调做示范。
“你额窄梁低,定然是出早、劳碌早、当权早。”
程悠悠说完,分析:“‘额窄梁低,出早’这两句是根据之前他的形象推断出来的断语,一定是正确的。
‘劳碌早,当权早’乃是根据一二句推断得到的判词,并且这个概念很模糊。
什么叫‘当权’?
当大官儿是当权,当买卖手也是当权,心有多大,权有多大。
同时,第三、四句也是一句旁敲侧击的试探语。你们此时要慢条斯理的说,然后细心留意此人的反应。”
大伙儿都挺入迷了,有人赶紧问道:“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程悠悠回答:“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不自觉的对每一句话都点一次头,这就表明都说中了。”
“然后呢?小师姑我总觉得给人占卜算卦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没话说了。”一个弟子说道。
程悠悠说道:“不过就是对上面那句话再次演绎一遍罢了。不过要说得更加具体才好,只有这样才能打动他们的心门,走进他们的心坎里。
还是这个人,当我说完‘你额窄梁低,定然是出早、劳碌早、当权早。’这句话,他会非常认同。紧接着便将头两句详细形容一下。”
程悠悠清清喉咙略模仿着路边算命先生的模样,粗着声音说道:“人家十四、五岁时,还是吃爹饭,穿娘衣,你十四、五岁时,便要做牛做马,挨打挨骂,吃尽苦头。”随后又恢复了声音说道,“这话一出必定正中‘劳碌早’的人命门。
待他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时,不要打断他,让他去回想,去脑补,肯定会点头佩服的。”程悠悠说道这里,底下的弟子们也不自觉的点头,他们也非常佩服小师姑能如此分析人心。
程悠悠伸手让他们注意听:“这时,需要再次敲一下,断言:‘人家少年时有父、兄享福,你却休想有半分。’”然后提问道,“你们谁知道这句话能给我们什么讯息?”
下面的气氛一下就热闹起来,都交头接耳的。
一个说:“这句话虽然能说到这个劳碌早的男人心坎里,但也是从劳碌早中分析出来的,当然不会错。如果有父兄可以享福,又怎么可能早早出来吃苦受累呢?”
另一个接着说道:“但这句话也可以是双关语,证明其父兄也是穷苦人,所以才会让他小小年纪出来打工。”
年纪大点的弟子补充道:“也可以理解为父亲早死,又没有长兄,所以才得不到照拂的。如此说来,一句话把所有的路都堵住了。”
年纪大的弟子说完不禁向小师姑投去佩服的眼神。
程悠悠说道:“你分析的很对,如果换做是你,接下来该如何了?”她相信他们已经掌握诀窍了。
年纪大的弟子非常胸有成竹的说道:“此时已经掌握他的重要信息,只需要苦口婆心的数落他为人老实,容易上当受骗。亦或吹嘘他为人正直,所以才得到东家的赏识,朋友的信任。然后再鼓励他创立新业,并摆出事实,也就是他的眉眼颧鼻运气好,少则也有二十年好运呢!”这个弟子说完非常得意。
“话别说太满哦!”程悠悠提醒道。
那个弟子恍然大悟,赶忙补充道:“哦!对!要说他近两年还未交上好运,要经过一番奋斗才能进入佳境等。”
“你说的很好,学得很快。”程悠悠说道。
那人在小师姑的称赞下骄傲的坐下了,耿俞坐在后面皱着眉头看着一屋子的徒弟,有些猜不透小师妹的用意。
此时屋内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小师姑,如果您的占卜算卦本领就是揣摩人心,招摇撞骗,不学也罢!”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袁木,一个相貌与能力都非常普通的弟子。
普通到即便说他是路过的农户都有人信。
一向是木头一样的家伙竟然会公然顶撞风头正盛的小师姑?
屋里的弟子们都瞠目结舌,就连耿俞也好奇的望向他。
没发现啊?袁木这小子的心性很好,还很敢说话。
程悠悠看着那个弟子露出笑脸,说道:“你才听了一点便认定我教授的便是招摇撞骗的东西?”
“刚才的内容听来的确如此。”袁木说道。
“如果光是上面我讲的东西,的确可以认为是通过揣摩人心思达到某种目的。但如果我有真本事,然后在辅以这些策略呢?在你心中还是招摇撞骗吗?”程悠悠问道。
袁木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小师姑有真本领,为何要让它蒙尘,偏要辅以这些小伎俩?”
“因为人们面对别人的观点时,第一反应便是否定,如同你现在一样。”程悠悠说道。
袁木脸有些红,他细细一样这句话也有道理,大多数人是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的。
“小师姑,弟子失礼了。”袁木拱手道歉,“不过,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观点。”
程悠悠噗嗤一声笑了,她觉得这个正直得有些过分的弟子实在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