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宝内心急了，他不知道怎么会碰上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
看周通的样子，应该也不想再管他，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粮食厅外，不少人都等着高远的到来。
现在是九点三十分，距离省粮食厅会议还有区区十分钟。
这一天的太阳很毒，不少人站在门口外边等得是满头大汗的。
就在这时，去接高远的车总算到了。
车停在粮食厅门口，高远下车后活脱脱是村长进城。他的左手拿着一顶草帽，右手提溜着一袋馒头还有两颗大葱。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迟到了，这路上堵车了，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说完，他便迅速地穿过人群。
粮食系统的每一位官员看了都是瞪大了眼睛。这时一名主任走到贾正面前问道：“我说，这就是咱们新来的厅长？”
这时，司机贾贵下了车。贾正便瞪大了眼睛问道：“哎？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贾贵满脸怨气地回道：“怎么回事儿？切！我昨天才向他报道，结果今儿一早不到五点就一通电话给我，我听三遍愣是没听出是谁来！您猜他怎么说？他说要到郊外的地里转一转！”
贾正双手背过身，一股领导气儿。“转转？这……转什么转？”
“转什么？”说到这，贾贵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大踏步走上前说：“人家这一道地里去，人就来劲儿了。一看见老农就‘老乡啊，这地里的收成怎么样啊？’哎，然后就一块地一块地的揪着那稻子数颗粒，我这一早，要是没跟他绕出十里路来，我这个贾字倒过来写！”
“那……那你提溜着俩儿馒头算怎么一回事啊？”贾正问道。
贾贵一脸苦笑地回答：“嗯，对对。还有这大馒头，还有他那提溜上去的两根破葱。人家不把自己当外人，临走了就跑到人老农地里，揪了几颗大葱，没进城呢，就买了俩儿大馒头，说这是咱们两一个早上的口粮了。贾叔您说哎，我这是给厅长开车呀，还是他妈给村长开车啊？！”
贾贵说完，身后的人都笑了。
粮食厅会议室内，邓国庆和高远一同走进了进来，不少人都鼓掌表示欢迎。高远还是为他先前的迟到表示道歉，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的，看向一旁的邓国庆，但邓国庆也是尴尬地笑了笑。
贾正眼看着两个厅长都不想先开这个口，他就想着趁机调侃：“高厅长见外，您容我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您可别见怪啊。这大伙儿怎么也没想到，您这还没上任呢，大早上起来就先下地里去了？”
贾正这话引得在场众人大笑起来。
高远也笑了。
“我刚才也在打鼓，我在想该怎么跟同志们见个面，老贾这么一说，我这心返到踏实了，现在也不紧张了。其实这面儿也见了，我这么一个来龙去脉，大家也清楚，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个什么好。”
就在大伙哄堂大笑之际，门外传来了洪亮的声音。
“哪儿呢？啊？！哪儿呢？”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很大。不少人，都用着异样的眼光望着他。
老人走进会议室，那气势可算是压到众人。
邓国庆站起身问道：“请问这位老同志是哪位啊？”
坐在一旁的粮食厅财务处主任孙玫站起身，说道：“这位是咱们粮食厅的老人，朱厅长。”
说完，她又走到朱厅长跟前说：“朱厅长，您怎么来了？”
朱厅长一脸严肃道：“孙主任，我这还没闭眼呢！怎么这新厅长上任这儿事，就不通知我了？！”
孙玫笑着回道：“朱厅长，您想哪儿去了。这不是关心您的身体健康，怕您腿脚不好嘛。来，我给您介绍，这位是新上任的高远高厅长，还有这位新上任的市委副书记，同时兼任粮食厅的副厅长的邓国庆邓书记。”
朱厅长看着两人两眼放光，但他还是拄着拐走上前。高远和邓国庆见状站起身，走到一旁为他让开了道儿。
“来，您坐。”高远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说。
朱厅长见了十分满意，不过他还是分得清主次，“这可不是我的位置。”
说着，他走到贾正身旁。
“谁应该坐哪儿，谁不应该坐哪儿……”说着，朱厅长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三下贾正面前的桌子。
随后接着说道：“这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贾正斜着眼看着他，而朱厅长也是白了他一眼。
虽说他心中有万般的不甘，碍于这种场合，加上，朱厅长的粮食厅元老的身份。他也笑着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离开了位置。
见贾正离开，朱厅长也干脆地坐了下来。
邓国庆再次让众人入座后，朱厅长的表情严肃，他拉着话筒轻咳一声。
“我今天来就讲三句话。第一句，这新厅长上任，我表示欢迎。第二句，我不管谁当了咱们粮食厅厅长还有副厅长，也不能把粮食系统的老传统给丢咯。第三局呢，更不能把粮食系统的老人儿们，给忘了！完了！”
朱厅长说完，场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邓国庆和高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完了？”邓国庆看着朱厅长问道。
朱厅长干脆地回答：“完了！”
邓国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老厅长，他是真的没想过，这看着架势有了。但没想到，这最后的铺垫竟然如此草草。
高远笑着说道：“这朱厅长说话还挺干脆啊，那我也来个省事儿的。既然朱厅长都讲了，那我们也就鼓掌吧。”
高远说完，在场的人都鼓起了掌。但是掌声稀稀拉拉的，看着虽说有些没诚意，但也算是给了高远一个面子。
会议结束后，高远在办公室里收拾，邓国庆也进屋帮忙。
就在两人快收拾完了的时候，副厅长贾正走了进来。
“哟，邓书记、高厅长在收拾呢？”
邓国庆转过身，说：“贾厅长来了，是有什么事儿要指教的？”
贾正笑着说：“谈不上什么指教，实际上就是来给二位道歉的。”
“道歉？”高远转过身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不过也算是我这安排得还不到位罢了。”
邓国庆说：“贾厅长这瞧您说的，我在中山青华区开会都没这么热闹。我这一来，算是长见识了。”
贾正一脸微笑地答道：“哪里哪里。邓书记，您别看就刚刚热闹，要是平常那才叫一个冷清。要不是我没安排到位，这三句半啊，也扫不了大家的兴。”
高远说道：“没有，这朱厅长来了，还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果他不来，我都还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讲下去。”
邓国庆说道：“唉？说道这个朱厅长，贾厅长，你刚刚说这三句半……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嚯！这儿啊。实不相瞒，两位厅长，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这厅里的老人都知道，这朱厅长每次开会的就这三句半话。来来回回都没变过，所以我们就叫他三句半。”
邓国庆皱了皱眉：“唉，这不是三句吗？这还有半句在哪儿啊？”
“另外一半？”贾正大笑道：“邓书记您忘了？这朱厅长最后的半句不就是那两个字嘛。”
“那两个字？”高远问道。
贾正便学着朱厅长当时开会时的样子，拍了一下扶手严肃地说：“完了。”
这引得邓国庆和高远两人大笑起来。
邓国庆接着问道：“唉？贾厅长，那他那腿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贾正便满面愁容。“说道这儿腿啊，这事儿就更复杂了。听说，是下乡的时候翻车撞了。也应该是工伤，可是好家伙，天南地北没完没了的治啊！据说现在啊，膝关节都换成进口不锈钢了！知道厅里边，大伙儿怎么议论他的吗？说朱厅长的一条腿，赶得上厅里小半年医药费。”
“哦！还有这事儿。”高远说道：“可是我还听闻厅里另一个传闻。”
“哦？”
“说是，贾厅长的一张嘴，是厅里大半年的招待费。”
高远说完，贾正顿时就被点着了，他瞪大了眼睛站起身说：“哎！谁说的，这谁说的！太不像话了吧！把屎盆子乱扣扣我头上了？！”
邓国庆笑着说道：“哎哎哎，贾厅长，你看你急什么。这种话都是姑且说之，姑且听之。”
贾正怒道：“这不是我要急！是厅里边，专门有这些人搬弄是非！谁敢当面站出来？我贾正也不是吃素的！高厅长、邓书记，你们刚来，就往你们耳朵里灌这些，你们评评理，这不是在挑拨咱们仨之间的关系嘛？”
高远笑着说道：“贾厅长，这事儿吧，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姑且说之，姑且听之。这是非对错，不都是凭着一个人一张嘴说出来的？”
邓国庆说：“是啊，贾厅长，咱们也是初来乍到的，这不是也要仰仗你贾厅长给我们前边带路嘛。”
“你们啊，一个是部里有曲省长给撑腰，另一个是市里书记，而且还是周省长的关门弟子。我能不相助你们吗……算了，你们刚来，说多了也给你们添堵。”
贾正离开后。高远和邓国庆在谈着，下一步的走法。
高远认为，要想证实那封举报信的真实性，还是要从一号库动手。毕竟这一号库，既是举报信中的黑幕，同时也是自己鼎立建设的一个粮仓。
邓国庆听了，认同他的做法。
就在两人洽谈之际，在市里的康贵昌可就惨了。
自从李勇宝上次来送礼没成，周通很快就来到市政厅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里，康贵昌正在思考着市里的规划发展，周通招呼都不打就进来门。
他的面色铁青，看着就好像是生了闷气一般。
“哟！周老师，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康贵昌站起身问道。
周通满脸阴沉，他走上前说：“你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我？犯事儿了？老师，您这是从何说起啊？”
“哼！你还说呢。这上访的信都快堆满我办公桌了，里边说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得下属都不想干了！你刚从中山那边调过来，在扫黑组里工作时间长了，这我能理解。但是你也不能逼得别人撂下摊子啊！”
“不是，老师。我脸市政里边的人都没混熟呢，基本上见到的就您、老邓还有几个市政厅的处长和庞市长。您要说我新官上任，我这一把火那不是要烧到屋顶去了？”
“那李勇宝呢？”
“李勇宝？您说那个粮食局局长？”
“啊，要不然呢？别人来跟你混个脸熟，你倒好，跟小邓摆脸色给他看。弄得别人还以为，在粮食系统里，没有他位置了。”
康贵昌解释道：“老师，您这就是错怪我了！这李勇宝那是来跟我混个脸熟啊，谁上来就冷不丁地丢两袋钱给您。这么光明正大的贿赂，我这还是头一回见。我没把他送到纪检、送去检察院，他就偷着乐吧！”
康贵昌说完，周通顿了顿。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把别人赶走吧。别人好歹是粮食局系统里的老人了，你这让小邓之后在粮食局里怎么混？别人根深蒂固，树根盘在地下。小邓初来乍到，你们一下子就让他没了面子。就评他在粮食局里的人脉，小邓这个副厅长，很快就会被他架空。”
“老师，这事儿我也有考虑过。但是如果我们收了钱，这把柄在他手里，到时候我们就是保护伞。我在中山近十年的扫黑破伞工作，我见过他们的下场。我怕……我死得比他们还要惨。之后我想通了，既然白了，就要一直白下去，不能有一丝污点。”
康贵昌说完，引起了周通深思。他拍了拍康贵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康啊，我快退休了。今后的路，要靠你还有小邓自己走，好自为之吧……”
说完，周通便双手背过身去，带着叹息离开了办公室。
康贵昌看着周通的背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只听见康贵昌冷冷地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一点，一号库存在问题。李勇宝来了之后，老师刚刚也来了。我觉得，老师……可能跟一号库也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