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求饶还好，一提到晦气的地方，孙家明更是无名火起。
有这帮整天哭丧着脸的伙计在，店里生意能好得了才怪。他爹最近有事不方便出面，他得守好归云阁才行啊。
孙家明不仅没听二掌柜的劝，他挥着马鞭发了一通邪火，是发泄也是立威，所以就连试图阻拦的二掌柜也挨了几鞭子。
林桑按照约定时间到庆丰楼时，对面第一波都已经闹完了。
李大自然是受伤最重的一个，其他几位伙计也没好到哪里去。李大顾不上自己，还殷勤给大家上药。
“我对不住兄弟几个，今天大家都是受我连累。”
看着他木讷又诚恳的脸，上面还有几道鞭痕呢，大家反而拼命摇手：“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是有心的，要不是……那一脚，你也不会撞到大家。”
谁还没看清楚呢，要不是少东家那一脚将李大甩到博古架上，怎么会带累一大片？这明明是东家自己的责任，可他把错全怪在大家头上，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
但一想到国舅爷的身份，大家又强行压下心中的忿忿。
李大挨个给大家上药，一个个都疼得龇牙咧嘴。擦着擦着，李大突然将手中的药罐往地上一摔。
大伙儿都吃惊地看着他，李大突然站了起来。
“兄弟们，我李大愧对你们，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干了。”他一脸的木讷都化作了悲愤，“当初我们在庆丰楼做得好好的，是归云阁的人将我们哄了过来。那时候说得千好万好，最后有哪样实现了？”
李大作为被林东家选中的特殊人才，其实是最后才来这里的。
但当初一下子涌进来的陌生人太多，谁也不熟悉谁，归云阁伙计们只知道李大是庆丰楼来的，至于何时来，如何来，他们一概不知情。
这会儿伙计们听了都陪着叹气。
“唉，这谁想得到啊，明明是两家差不多的酒楼，我们东家还有这一重身份在呢，谁知道如今生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家都纷纷附和，李大心里却一点也不认同。
谁跟谁差不多，在他心里只有庆丰楼才是龙头老大，但他面子上一点不露，继续气愤道：“生意不好这也罢了，我只恨这里的东家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是他聘请的员工，不是他家养的奴才！”
大家面面相觑，看把这老实人气的，眼睛都通红了。
这要得益于林东家平日的洗脑，庆丰楼的员工奴性都不强，在他们心里，雇佣关系并不是卖身为奴。
这个时代等级虽然森严，但还不是历史上奴性的巅峰时期。
所以酒楼的伙计管店主人叫东家，而不是爷。归云阁的伙计自然也有这个概念，只是被奴役久了，险些忘记这一点。
李大完全没说错，今天他们无辜挨了一顿抽，心里都憋着火气，加上连日积压的不满，都被李大郎这几句话给勾了出来。
“是啊，大家都是雇佣关系，可不是他家里买的奴才，他孙家明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另一名不仅被架子砸，还被鞭子抽的小厮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白布巾扔在地上。
李大郎叹着气，一脸痛心模样：“我真是后悔，庆丰楼的东家对我们都很好，我当初为什么要听归云阁的哄骗……这都怪我自己耳根子软……”他说着蹲在地上，一脸的懊丧。
这话又触动了几个人的心，刚才扔毛巾的后生问他：“那，那你这会再回去，庆丰楼能收下你吗？”
他还想问对方如果要回去，能不能把他也捎上。
就算月奉不如归云阁也不打紧，酒楼生意那么旺，出入的都是有钱的主，随手打赏几个钱也抵得过了，听说对面酒楼东家是不拦着伙计收赏钱的。
李大郎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生机：“我看可以去试试，庆丰楼几位东家都是厚道人，我这就去找他们说说。”
那后生也激动了，连说话都语无伦次：“那，那——那你快去，如果行的话，我，能不能将我——”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当众诉求。
他面子薄，可是不缺脸皮厚的社牛。
有人越众走上前几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如果行的话，能不能帮老哥哥我也问一声，月俸看着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年纪比众人都大些，脸上两道明显的鞭痕，还有乌青。之前归云阁生意清淡他都没想着走，只要东家开门做一天生意，就有他一天。
可他不能受这个鸟气，被一个比自己年轻那么多的后生无缘无故拿鞭子抽！
中年人一开口，群情激动了，大家七嘴八舌围着李大问，好像眼前的人能做主一样，就怕诉求晚了错失这个跳槽契机。
李大郎之前是跟林桑套好招的，想必这个时候林东家已经在酒楼坐等他了，事情完全在他们计划范围内，他装着把心一横，一口答应下来。
“好，这件事都因小弟而起，我愿意帮大伙儿去问问。兄弟们在这里等等我，小弟去去就回！”
庆丰楼就在街对面，他这一趟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伙计们都激动得要命，巴不得他快去快回，今天就想要一个结果。
李大郎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老东家的地盘，整个人都舒畅了。
他忍辱负重数月，如今荣光而归，可惜除了酒楼的高层，其他人一概不知情。
李大挨了昔日同僚的几个白眼也不生气，有人还对他“呸”了几声，他也唾面自干，依然一路带笑，一阵风似地刮到了二楼。
休息室里果然坐着几位东家，最关键的是跟他一起定下反间计的林东家也在。
他笑嘻嘻地上前汇报：“东家，事情正像我们想的那样，现在那帮伙计都闹着要来我们庆丰楼呢——”
他一脸亢奋，林桑看到他的伤却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孙家动的手？”
齐家父子见到也站了起来。李大虽然是酒楼新招伙计，因为丰掌柜的关系，是被当自己人对待的。
李大见了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自己这点轻伤他还真没当一回事，满不在乎道：“没事，一点皮外伤，我就知道姓孙的不是什么好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谓装备就是防打装置，他说得轻松，几位东家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感慨，这家伙一定是为了效果，将反间计升级成了苦肉计。
齐咚呛跟他差不多年纪，当场拉着他就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