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知府大人觉得自己找准了方向。
可是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两国不是合作得挺愉快吗？
为表诚意，第一年的商税他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这是多大的政策扶持啊。
而且就连他们租的铺子也是他仗着身份，豁出一张老脸帮他们搞定东家，强行以白菜价给租到手的。
这样一来，除了售货的人力，几乎没什么开销。还有更一本万利的好事吗？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想到这里陆知府坐不住了，漏夜找上宋人的会馆。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夸林会长是个敞亮人，你看，一到我们通州，又是建养老院，又是建学堂。还弄了个什么妇联，都是为百姓谋福利的事，我这个通州的父母官也是尽力配合，这点不假吧？”
陆知府杀气腾腾地来，临上场突然又泄气了。
这里虽是他的地盘，可他如今损兵折将，还要苦苦瞒着朝廷。
若论战斗力，他现在根本不堪一击。想到这里，知府大人突然怂了，只得以退为进。
林桑自然明白他的来意，看来这位父母官终于反应过来。
只是比她预期的还晚了一阵子，应该是被折磨晕了，这才想到他们。
对方既然这样迂回，林桑也开始兜圈子。
她并不着急，急的是知府才对。
“是啊，这点还要多谢大人英明配合。我也一直说，大人爱民如子，现在通州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都是大人的功德。”
她夸起人来也不是盖的，还夸张地将这些都安在对方头上。
这话说得知府大人噎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的赞誉，却又舍不得将功劳往外推。
毕竟现在遭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麻烦，火烧眉毛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靠这些自救。
其实他功劳也不浅，这些宋人毕竟只是出点子，出人手，所有的真金白银都是从他通州府衙出的。
一想到这里他又挺直腰板。
“这是自然，当初林会长一提， 我就知道这些利民的政策一定错不了。这不，才几个月，我们通州就跟其他州县拉开差距了。”
当初主子娘娘决定效仿宋人法典，第一时间拿通州做试点，几个月下来初见成效。
陆知府本来觉得自己今年的政绩特别漂亮，说不定很快能升成京官。
现在呢，升官他不敢想，只想保住小命。
但他势单力薄，陆知府其实很想拉个同盟。
“当然啦，林会长一来，通州百姓确实多了许多工作岗位，解决了许多人温饱问题。”
他也赞了对方几句，然后又试探性地话题一转。
“所以现在外头有人传，百姓整日游街是林会长背后出谋划策的，我只是不信。”
迂回了半天，终于切入正题了。
听到这话，林桑适时地做出惊讶的样子。
“自然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是啊，这样做究竟图啥，这也是陆知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所以对方这样一诘问，他立刻被问住了。
“是是，我自然知道不会是会长你，可禁不住外头有人这样疯传，我这不是来跟会长商量嘛。”
对方否认得干干净净，无凭无据，身为知府也不能升堂逼问，于是他更怂了，只好一个劲说好话。
看对方将信将疑的表情，林桑差点破功笑出来。
这知府挺有意思，看来有点智慧，但不多，三两句话就又被绕进去了。
她忍着笑清清嗓子。
“大人也说了，我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来帮十六州百姓的，绝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这话听起来义正词严，其实相当模棱两可。
她只保证不会伤害百姓，却不保证会不会伤及朝廷，还有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州官。
但知府大人立即信了。
是啊，对方煽动百姓跟朝廷闹能获得什么好处？凡事都讲个目的嘛。
该给的他都给了，该配合的也尽心尽责，他这辈子没这样敬业过。
朝廷也是如此，除了对方增设几州榷场的要求一直卡得死死的，其他方面完全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可是不对啊，除了他们，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高人能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道是他的死对头幽州知府？
老陆晃晃他已经乱如一团麻的脑袋，觉得也不可能。
那家伙就算真的落井下石要他命，也不能让百姓喊出那样惊心动魄的口号。
事情还得着落在这帮宋人身上。
“我也知道林会长是个良善人，做事敞亮，绝不会在背后下黑手，行小人之事。”
一想到眼前的困境，陆知府咬牙切齿，免不了夹带私货。
但发泄完他又怂了。
“话虽如此，可是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我实在是没辙了，能不能向林会长讨一个主意？”
一来是试探，二来他也真的是走投无路。
通州的情况很快会传到朝廷主子的耳朵里，在主子审判他之前，他总得做些事自救。
如果这些宋人有什么目的，这时候一定会趁机提要求。
陆知府盯着对方每一个表情。
在林桑眼里，这位在其位却并不想谋其政的知府，有这个反应相当合理。
第一天见面就知道他是个尸位素餐的昏官，只想享受利益，却不想承担这个官位带来的风险和压力。
知府的反应在林桑预料中，也正中她下怀。
但她做出一副并不想沾手的样子。
“大人问我？只怕是问道于盲了吧？我只是一介商人，怎么懂得你们官场上的事？”
她赶紧撇清。
但她越是向外推，人家却越是要沾上来。
看来不是他们背后捣鬼了，陆知府放心一大半。一旦确认对方没问题，那就是他要拉的盟军了。
“话不是这样说，当初主子也是听了会长的建议，才首先在通州试点新法的。”
陆知府转转眼睛，还真给他想到一个合理说法。
“现在通州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跟新法有关？会长总得给朝廷个交代。”
“什么意思？陆大人是说我提的建议有问题？”
林桑语调变得严肃。
“宋国上下都是这样执行的，我可从没听说有百姓游行抗议！”
见对方动了气，陆知府甩锅失败，只好软语相求。
“会长别误会，老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主子说得对，这林会长就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更别提占别的便宜。
可他还偏偏不能怎么样。
唉，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对于这样富可敌国，且源源不断有好货推陈出新的大财主，朝廷等闲也不会得罪。
知府大人再次怂了，赶紧摆手。
慢着，财大气粗，他灵光一闪，突然间想到个切实可行的方法。
“林会长，你看，我们百姓因为相信会长，今年地里十成有五六成不种庄稼，而是种了你们需要的胶草。”
陆知府还是留了一手，没说实话。
他哪里敢让对方知道他们地里十成十都种了草，今年即将颗粒无收？
觑眼看了对方两眼，见没什么动静，他大着胆子说出自己想法。
“你看，这些胶草也只配你们能使，我看不如这样，到时候就让百姓算一个好价格，将草都卖给林会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