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炼几人闻声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人，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衣着打扮看起来非常普通，此时正双手紧紧的捏做着这里独有的祷告手势。
很显然，这是一位虔诚的十字教信徒。
白炼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一旁的景页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随后笑着说道：
“看起来你不是第一次来参加祷告了？我们还是第一次，方便给我们讲讲吗？”
听到景页的话，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同扭动的蚯蚓一般，四处扭动了起来，咧开的嘴角发出和蔼的笑声道：
“当然可以！主教导我们应当手挽手搀扶着前进，帮助他人了解主更是应该的，你们想知道什么？”
老人的话语习惯几乎跟约翰神父一模一样，这让景页几人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者则是有些不习惯的挠了挠脑袋，毕竟想来都是只有他才会把“主”挂在嘴边的，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唐人同样是这副做派。
“是这样的，刚刚听你说今天人都算少了，意思是说以前礼拜的时候，来的人要比今天多得多吗？”
景页笑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随后老人便点了点头解释道：
“那是当然，要知道之前城里没出事之前，那每次礼拜来十字寺的人几乎要从台子那挤到门外面，你可想而知有多少人。”
听到“出事”二字的时候，景页的眉头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随后继续笑着问道：
“之前城里出事了？是什么事情？”
老人闻言像是有些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恨恨道：
“你们应该是刚来襄州城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这几年时不时就杀人，还专挑咱们这种信仰十字教的人下手，城里的衙役们也是废物，一直没找到凶手的线索，即便城主大人亲自过问仍旧无济于事，后来还是柯林神父想了个办法，让大家以后分批次来礼拜，不要回回都来，这样就能减少自己被盯上的可能性，要不然说十字教比官府靠谱呢，这是替咱们这些下面的人着想啊。”
一旁的白炼疑惑的问道：
“可这办法也没有解决问题啊，那来参加礼拜的人不还是有风险么？这怎么能就算是比官府靠谱呢？”
老人一听就急了，连忙开口辩解道：
“哎呀你这娃懂什么，先不说这办法有没有用，咱就问死了这么多人，城里的官府老爷们可有哪个想出办法了？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城里继续死人么？要我说他们才不在乎咱们这种老百姓的死活呢，柯林神父虽然没有解决问题，但确实是有在替咱们考虑呀！而且城里死人的频率确实在那之后降低了不少，这肯定是他替咱们向主祈祷后的结果。”
“降低了不少……”
景页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但表情未变，而白炼则是小声的冷笑了一句：
“呵，我懂什么……我只知道真正替你们考虑的人已经死在了你们拥护的凶手手里了。”
幸好白炼说这话的声音极小，再加上教堂内人声鼎沸，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要不然被这老人听见，还指不定惹出多大乱子呢。
不过即便老人没听见白炼说的话，但就凭刚刚被他顶撞了一下来说，他对于白炼的态度也变得不太友善了起来，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意思了，好在白炼也懒得去说些什么，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被宗教完全洗脑的可怜人，自己再去与之辩驳什么也毫无意义。
老人见白炼面对自己的瞪眼毫无反应，甚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转头看向他处，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但在教堂里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压住怒气，转头看向了景页道：
“欸，年轻人，你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好啊，我跟你说，一定要多来这里祈祷，用最虔诚的心去寻求主的救助，主一定会帮你的，当然，如果你不怕被盯上的话，最好是尽量多来参加礼拜，说不定哪回你运气好被柯林神父抽中，上去做洗礼，那样的话你的病就会全好的！”
“真的吗？”景页的表情在听到老人的话后极为配合的涌现出激动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摸到关键的部分了。
“什么是洗礼？为什么洗礼了我的病就会好起来？”
面对景页的询问，老人像是在炫耀一般，眉飞色舞的说道：
“洗礼是礼拜的一个环节，具体的过程不重要，你待会就能看到，重要的是洗礼之后的人都会得到主的启示，无论当下面临什么困难，又或是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从中得到解决或者躲避的方法，我虽然没体验过，但我亲眼目睹过，天呐……那真是神迹啊！”
说话间，老人的眼睛似乎因为回味目睹时的震撼而眯缝了起来，表情也显得格外艳羡，仿佛已经在幻想自己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般。
景页无言，眼睛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那眯缝着的眼睛，像是在其中探寻着什么一般，正打算继续问些其他事情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钟声从教堂的左侧传了过来，人声鼎沸的教堂迅速安静了下来。
转头看去，景页发现是波特，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袍，腰部仅仅系着一根麻绳，表情肃穆的提着一盏小巧的铜钟，目光灼灼的巡视着教堂内所有人的脸。
“看来要开始礼拜了。”
景页暗暗在心中低语了一声，随后同样表情肃穆的看向了讲台，如同一个认真参加礼拜的信徒，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在确认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后，波特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钟挂在了墙上，随后清了清嗓子，竟然开始唱起了歌来。
“主在圣殿中~主在圣殿中~普天下的人~在主面前都应当肃静……”
这歌的调子听起来显然是来自异邦的风格，可却没有给人一丝突兀的感觉，不仅如此，波特此刻唱的语言还是大唐的官话，并非异邦的语言，二者的结合给人感觉毫无违和感，想来应该是经过修改了。
波特的歌声非常清亮，声音在教堂之中来回回荡着，带上了一丝圣洁之意，让人们的心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