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修喜欢游历四方,据她说,在一些偏远的地区,有些古老的部落在第一次阴阳气流窜中幸存下来。”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南江的部落,这个部落供奉一条封在木头里的鱼。她亲眼目睹那条鱼每次游动,木头便生出一条枝桠,吸收到阴阳气后便自行枯萎。”
“部族的祭司都是修士,她见过一个老祭司修为已经达到了万象。”
“你们的那位师姐和一些祭司有过交流,从他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在部落的传说中,人族的祖先和妖兽一起爬出裂隙,弱小的人族是妖兽的食物,直到有勇士披荆斩棘——每个部落的版本里都是自己的祖先——回到了最初的裂隙,顺着裂隙找到神迹,得到了可以斩杀妖兽的力量。”
“得到力量的勇士们回到家乡,经历各种各样的困难,斩杀妖兽,保全部落,结局大差不差都是这样。”
秦枫的视线从樊山滑向魏西,黑色的瞳仁里尽是诧异。
魏西理解她的想法:这不就是叠齑山结丹的路数吗?搞了半天这还不是宗门修士的原创作品!
至于“木头里的鱼”,魏西记得自己在镇海宗见过类似的东西,东夷和南江又有什么秘密?
樊山还在输出,“你们的师姐发现,这些部落风俗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供奉神灵。”
“更准确的说,他们供奉的都是神灵馈赠的宝物,这些天材地宝是这些部落生生不息的力量之源,也是让他们免于阴阳气侵扰的秘密武器。”
“你们这位师姐据此提出了两个方案:选出有能力穿过裂隙的修士,寻找阴阳气肆虐的原因,根源上解决问题;此招不行,那便拿出各门派压箱底的宝物,强行镇压裂隙!”
听到这儿,魏西脊背发凉,不论师姐的初衷如何,只怕这些部落要遭殃了。
毕竟与天争命的修士没有几个善茬,更何况千年前那些刀口舔血的修士?总有不愿出血的修士,歪主意打到那些幸存的部落。
“根据你们那位师姐和棠溪楼杨姓修士的推算,找到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处的裂隙。”
“汤阴当初是有名的年少天才,加上万剑宗的地位,在她的号召下,一批年轻的修士打算合力尝试这个方案。”
“只是这批人是抵御兽潮的主力,从前线抽调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在裂隙勘探的后期,汤阴和徐福林大吵了一架。”
“我们这些人的压力不小,因为阴阳气带来的妖兽,基本上没有人族在这些裂隙附近生活,自然都是些荒僻的地方,勘察一条裂隙不知要赔进去多少的人力物力。”
“这还都是小事,难的是怎么深入这些裂隙进行勘探。”
樊山隔空将船模取到手上,声音有些说不出的虚弱,“我就这个时候想起了【昏晓】。这东西本来是我炼器时隔绝阴阳气的,只是被一连串的事耽搁了,如今找了出来,和断冶门的齐鸣将它改成一艘船。”
“一艘能够隔绝阴阳气的船。”
魏西的目光落在那艘精致的船模上,船底流卷着阴阳气,那艘船劈开气体,莫名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
樊山摆弄了两下船模,继续道:“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我们用【昏晓】试着勘察了叠齑山那条裂缝。”
“汤阴为了说服自家师兄,特意邀请徐福林加入了第一次勘察……只是这一次勘察,去了的人只说里面阴阳气体量庞大,行知深处,再想进去这船也受不住了,有几个胆大的修士仗着对阴阳气掌握程度高,从船舱出去探察,结果不声不响便没了踪影。”
“我们在那条裂隙里耽误了半年之久,还尝试过探查其他裂隙,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有一队人甚至将镇派之宝扔了下去,仅仅镇压住了两天。”
“可巧有一次,临川阁的米诚坤不留神,抱着宝物摔下船去,慌忙之中,调用阴阳气自救,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但裂隙确实被镇压了。”
“……我们都犹豫了,”樊山实话实说,目光移向已经成了傀儡的汤阴,“但人族在北疆最大的城池并城沦陷了,二十万人族进了妖兽的肚子,整座城浸泡在鲜血中,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大小不一的肉块,前来报信的修士满脸血污,衣摆上还黏着筋膜……隔天他吊死在了树林里……”
昏暗的船舱里,樊山的脸被灯光照亮了一半,初见时那种懒散的神情荡然无存,暴露出一种残忍、淡漠的坚毅。
魏西这才看清这位中年修士的表情,此时的她太过稚嫩,并不懂这种神情背后的含义,但她本能地对他肃然起敬。
后面的故事没有让这种尊重白费。
以汤阴为首的一群资质极佳的修士选择牺牲自己,将探明的裂隙尽数镇压。
除了徐福林负责的那条裂隙。
根据樊山的叙述,叠齑山裂隙是徐福林主动要求镇压的。
问题是汤阴和樊山两人进入裂隙的时间早于徐福林,并不知道他是否兑现了诺言。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徐福林他骗了我们,”樊山的语气是浓浓的失望,“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自私自利的混蛋!”
“前辈,我不明白,徐福林留下叠齑山的那条裂隙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修炼?”
对万剑宗颇为推崇秦枫隐约猜到了阴阳气的重要性,但仍然不愿相信樊山的话。
“小姑娘,你低估了这中间的利益,”樊山摇了摇头,“我不知徐福林想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他没有按照约定封印裂隙……”
魏西换了个问题,“您可知道青城派那位师姐的名号?或许我可以找一找……”
“没用的,”樊山回道:“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甚至回想起你们师姐的脸都是一片茫然,要么是有人对我施加了法诀,要么是有人刻意抹除了她存在的痕迹。”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去外头看看,估计定胜幡吃饱了,很快这些阴阳气便会稳定下来,到时候我送你们三个离开。”
说罢樊山提起一盏灯离开船舱,留下魏西三人在此面面相觑。
秦枫忧心忡忡道:“这人说话可信吗?怎么感觉他是被关疯了?”
躲在卷轴里的连钩漌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自己的见解,“要我说,管他真话假话能把咱们送出去才是好话!”
魏西踱步到博古架前,细致地观察这些灵器,心里则在复盘方才的谈话。
可惜没有樊山的允许,魏西只能过一过眼瘾。有朵莲花形状的灵器造型精巧,刻在上面的符文可以减少灵力损耗。
一回身的功夫,便听见“啪”的一声,魏西意外将桌子上的两本薄厚不一的本子撞到了地上。
魏西弯腰想把本子捡起来,目光却不由得被其中一本内页中的人像吸引。
内页中的画像是樊山,问题是右下角标着两行字。
“我猜你笑起来是同这幅画一样!”
“万剑宗汤阴赠曲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