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净把儿子交给凌央的缘故，之前也说过，是因为谁的结界术使用经验都不如她丰富，现在看来，大概是，也不是。
结界术经验，这用词倒也巧妙，以前凌央没注意，但见识过萧寂的招式，又入过一趟皇陵后，她终于晓得这其中的区别了。
他们萧家确实谁也不如凌央在结界术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因为他们学的根本不是结界术，而是永昼古术。
结界术，只不过是凌央看着洛安邦带到基地来的那一些古术边角料演变出来的招式罢了，在萧家人眼里，或许还有些西施效颦的趣味。
“东施。”萧络面无表情地订正，师傅没文化，徒弟压力大。
凌央一愣，“又来？”
萧络叹了口气，朝凌央伸手，用食指勾起她缠在手腕上的吊坠链子，给了自家师傅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所以呢？我又没联着它——不需要联着它？”凌央郁闷地回想起洛晓，那姑娘并不是结界手，当然也就联通不了永昼碎片。
虽然洛晓也没说过萧络能读懂自己在想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萧络又懒得解释凌央与洛晓的区别，只是收回手指，看向属于自己的那半块永昼，“这一片契合着它，所以。”
萧络在桌上凭空画了个四方形，“你我，它们，构成了一张网，其中我与永昼的联结最强，其次是永昼与碎片的联结。”
他语调轻缓，倒挺有耐心的，“但你跟碎片并不是唯一对应的关系，所以联系并不如前二者强，以至于最后这一条，你我的联系，更不怎么样。”
“......”凌央没料到有朝一日需要反过来听徒弟给自己讲课，但还是不懂就问，“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络摇头否认，“我不知道，只是突然共鸣了一声。比如你通过空间进到房里后，见到我想到的第一个词是，小萧络。”
凌央眨眨眼，“就是说，我想什么，你偶尔会知道只言片语？”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人的思想本就不是逐字逐句的。
“嗯。”萧络对这件事接受得很快。自从成为宿主以后，他就变得很敏感，能洞察别人心里的情绪。起初他没有这种意识，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过，之前感觉到的都是内容不具体的东西，像今天这样清楚的共鸣倒未有过。
“鬼扯了吧。”凌央缩了缩脖子，就这样，谁还能不疯掉。
她纳闷之余还憋了个成语出来，“啊，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萧络眉毛皱得图腾都有些扭曲了，“你想多了，去洗澡吧。”
“嗯，我不是怕你多心嘛，反正我解释过了噢，不是不教你，是这事急不得。一方面我好忙，另一方面，你基础还没建好呢。”凌央抱起桌上的衣服，站了起来。
萧络有些想说，多不多心什么的，他现在可没办法控制。自己如今正处于一个十分矛盾的状态，因为凌央这家伙其实很简单，喜形于色，萧络知道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但，脑子里还有另一股波流在不断提醒自己，别太容易相信外人。
“我再看会儿这个。”萧络点了点桌上的纸，没多话。
如此好学，像极了九年前的自己，凌央突然又开始担心了。基地可不是一个讲人道的地方，那些领导老头，或者说整个基地背后支持着它的更高层面，是不是也会像利用小凌央一样，把小萧络的价值榨干。
叮咚——
这房间开到现在快要大半个月，凌央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电铃响，其他人来都是直接敲门的。
她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打开房门，“贵干？”
是周不渡和金浅荨。
“看你呀，我跟你说——”
“——别说。”凌央打住了周不渡的话，转身往浴室里走，“随便坐随便聊，我洗澡。”
凌央一脚迈进浴室，还回过头安排了一下，“小萧络，你有问题可以问他，他还算靠谱。”
“什么叫还算——”
——啪！
再一次，周不渡的话被无情打断，凌央甩了门终于洗上了澡。
一洗就是两个小时，出来都快七点了，肚子咕咕咕直叫。
周不渡正和萧络聊着什么，见凌央终于出来了，便冲她喊，“你这徒弟可真有天分，跟他一比我都觉得当初的自己是个智障。”
“别谦虚，我当初，亦有同感。”凌央摆出一副老母亲的表情锤了锤脑门，“找吃的去？”
“我减肥。”金浅荨举手表态，“而且我待会要过去陆霄哥哥那里看他。”
“那其他哥哥你也一块儿看了吧，我回头给你带吃的去。”凌央径直走到门口打算换鞋，却还是觉得拖鞋舒服，便选了双棉拖套上。
几个人下楼后送走金浅荨，凌央拨给了祁成，他刚开完会，正在基地里头，凌央就顺脚走到了对面去，想到医疗室里讨点消炎药吃。
前厅后面的公共区域，那副挂着牺牲队员照片的幕布墙较之前几日看过的时候变了大样，上面几乎都快贴满了。
“啊，对，这次牺牲有点大。”周不渡见凌央停下了脚步，就说明了一下，“主要是战斗员这一块，因为波及到了以前没去过的城市......”
“嗯嗯嗯。”凌央抬手挥了挥表示不必多言，原因她都懂，死人自己也见得多了，但该难受还是会难受。
这上面的人有一大半凌央根本就不认识，大概是年初才通过审核的新人，“牺牲大，就再找更多的人填充队伍，就再更急切地培养他们上战场，然后收获更大的牺牲，最后接着循环。”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问的人居然是萧络。
“基地缺的不是方法，是态度，是正视异变，把它当成一个暂时不容易停下来的事项，去认真对待的态度。”凌央叹了口气，“不过，反正夏国不缺人倒是真的，基地大可以招新招新不断招新，你家缺人我家缺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唉，又是谁在散播危险言论？”
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