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从哪来的啊,这么大的口气?”
“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费鸣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名骑在黑角马上的将军,没看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多就是个头比旁边士兵大了一圈,身上盔甲华丽郑重一些。
像这种装腔作势的人,还不如群岛那几个教会头头。
起码人家会装神弄鬼!
不对,是真的能召出鬼来。
“住口,费鸣。”
开口的是商河,疯狂朝着他甩眼色。
“嘶……”
果然,除了费鸣以外的所有镇北军将士,无不是严阵以待,用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紧着那人。
仿佛一旦他有什么异样举动,就要马上拔剑迎战。
这让费鸣更加疑惑,他是村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清楚此人的名号……
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一向胆大包天的镇北军都警惕万分?
最终,还是和费鸣关系比较好的卢三象给出了他答案。
“你这群岛蛮子当然不知道他,但老子可是和这人打过交道。”
“他名叫淳于少,是周玄老儿的左膀右臂之一,官拜车骑将军,手底下有五千铁甲重骑兵,号称是周玄最锋利的剑,与最强的盾大将军鞠林义相对应。”
“而他的御灵,便是麾下那头龙血玄铁马……”
“上一次交手时还是道花境界,现在看来,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卢三象缓缓道出对方来历,听得费鸣顿时头皮发麻。
五千铁甲重骑兵?
还是这个国家皇帝最锋利的剑?
他们镇北军这才几个人,用不用搞这么大的阵仗啊!
卢三象像是看出了费鸣的惊恐不安,不屑冷哼一声:“你小子这就怕了?实话告诉你吧,刚刚的藏剑豪猪群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这家伙才是咱们此行最大的阻碍。”
卢三象边说着,边指向了淳于少背后那一个个目光冷峻、毫无生气的高大骑兵。
对方正借着山坡的地理优势,俯视着费鸣他们。
一股肃杀之气渐渐在四周蔓延。
卢三象的话也在耳边回荡。
“他那些铁甲重骑兵,可是曾经屠灭过几个小国家的存在,镇北军曾经几次和他交手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说来惭愧,如果不是侯爷亲自出马将他赶出北境,我们几个老哥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说到这里,卢三象觉得有些助长他人士气的嫌疑,又猛地一拍自己大腿。
“他奶奶的,光顾着说他了,老子全盛时期的先锋营也不差在哪儿,待会儿我就和他比划比划!”
卢三象嘴上这么说,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
镇北军对战铁甲重骑兵的胜率一向很低。
而先锋营距离到达还有十万八千里,眼下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御灵和自己……
不对,还有一条大腿矗立在旁边。
“少侯。”商河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陈幸,在这样的人数差距面前,再多的计策和谋略也没什么意义,“请您下令,是战是走?”
目前来看……
对方无疑是想以人海战术淹没他们。
“莫慌,先观望一阵再说。”
“我看这个淳于少并没有急于动手的意思。”
陈幸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端坐在太素宽大柔软的背上,双手抓着两把虎毛,看起来安如泰山。
明明镇北军的军力还不足对方的百分之一……
但陈幸给人的感觉却是和淳于少平分秋色,不,甚至气势更在对方之上。
这便是身为王者的威严,王者之下尽是蝼蚁。
只要淳于少没有什么别的手段,陈幸有充足的自信在一个呼吸内,就让这支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重甲铁骑军灰飞烟灭。
但他也知道,淳于少身为周玄最为看重的武将之一……
绝对不会空手而来,必然隐藏着远比藏剑豪猪更为阴狠毒辣的杀招。
例如刚刚那些不胜其烦的剑解神通……
就差点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非陈幸及时让卢三象召唤出九彩虹鲼,利用升空的优势拉开了和藏剑豪猪的距离,镇北军还不知道要惨死多少人。
毕竟,这是一支才从群岛归来的疲惫之师。
卢三象他们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就又要遭受一个王朝势力的围追堵截,稍不留神就会全军覆没。
面对这些铁甲重骑兵也是同样的道理,陈幸有足够的自信能做到自保,但是无法以点概面,保全在场所有人……
因为谁也不知道周玄的下限会有多低。
他早已经成了一条疯狗,见人就咬。
哒哒!
两军对垒的沉闷氛围中,为首的淳于少忽然提了提手中缰绳,坐下的龙血玄铁马擤了擤鼻子,也跟着往前缓慢走了几步。
“停。”
见此情形。
五千铁甲重骑兵整齐划一攥住缰绳,无数膘肥体壮的黑角马令行禁止,足以见得对于车骑将军淳于少有多么信服。
更令人震惊的是,明明在众人眼里……
嗖嗖。
淳于少胯下那头龙种异兽只是抬了抬蹄子,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镇北军众人面前,那阴冷诡异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谁也没有看清楚它是怎么做到的。
缩地成寸?
还是某种空间神通!
卢寺、商古今和淳于骅皆是目光一怔。
一种前所未有的透心凉在腹腔内乱窜,在直视这龙血玄铁马的那一秒,甚至感觉到体温都在骤降。
这家伙绝对不止道花境界!
难道说……
“有趣。”
在那副冰冷厚重的盔甲下,传来了淡淡的两个字,这嗓音就像是砂纸摩擦似的,让人耳膜都有些生涩疼痛。
陈幸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距离他只有十几米远的淳于少,这才看清楚对方长相。
四十岁左右,面容阴鸷粗糙,留着两撇八字胡,与眉毛同样向上卷曲,一看就并非中原人士。
再加上他的姓氏……
不难猜测此人乃是草原异族出身,被收编进了汉煌国。
“嗯?”
陈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不丁一回头,发现淳于兴目光微动,显然双方认识。
“怎么?淳于将军见过此人?”
陈幸下意识问了一句,他从淳于兴的目光里分明看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恨。
尽管对方隐藏的很深,但紧攥着灰烬龙马缰绳的双手,还是出卖了淳于兴的情绪,躁动、不安乃至于愤怒。
两人之间,大有渊源。
未等淳于兴开口,就听龙血玄铁马背上的淳于少冷哼一声,目光颇为轻蔑。
“陈少侯……论辈分,你旁边这侍从应该叫我一声堂叔。”
“闭嘴,我淳于家没有你这样的走狗!”
下一刻,淳于兴猛地一拍缰绳,麾下灰烬龙马仰天长啸,马啸声竟在霎时间形成了一道光波向着四周蔓延,仿佛平地惊雷,涟漪起伏。
四周草木纷纷断裂,灰烬龙马脚下……
也出现了几寸的土地凹陷。
听到这马啸声,龙血玄铁马无动于衷,反倒是淳于少眼前一亮,淡漠的眸子难得出现了一丝兴趣。
“天地神通榜上排名一百七十五的嘶鸣?”
“看来你在镇北军里也并非一无是处嘛,不过也是,我淳于家的男儿岂有那么不堪?”
“哈哈……”
铁甲之下传来淳于少阴冷的笑声。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他这不是在夸赞,而是一种嘲讽。
淳于少的言语,使得淳于兴更为愤怒,目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提枪与之拼命。
陈幸看的云里雾里,还是商河有眼力见,从旁解释起了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少侯有所不知,淳于氏族出自姜姓,原是北部草原上的牧民,最擅长的就是养马、御马,因而得到了周皇看重。”
“周皇想要让他们全族移民关内,还专门在雍州圈了一块地皮,用来供养这些淳于族的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一一准许……”
“但周皇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淳于族人永生永世不得离开雍州,就连生子也要得到官府的准许。”
什么?
此话一出,饶是陈幸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周玄此番作为,明面是召淳于氏族进京养马,但实际就是在圈养和囚禁他们,想要把这些淳于族的人都培养成周氏的家奴。
虽然陈幸和淳于兴、淳于骅父子接触不多,但深知他们两人性格烂漫,向往自由,曾经在木龙船上的时候就几次憋不住,想要下船放松。
要是真的让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变成给周玄养马的奴隶……
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杀了至少还能解脱,这分明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难怪淳于兴一听到陈镇北要造反,第一个就举手响应,速度比一向性子猛烈的卢三象还要快上三分。
至于面前这位车骑将军淳于少……
不难想象,他就是那个背叛了整个淳于族,买卖亲求荣的叛徒。
“原来如此。”
陈幸微微颔首,也算是理清楚了两人的爱恨情仇。
这样看来,自己杀淳于少的理由又要多上一条了,不将其枭首示众实在说不过去了。
想及此,陈幸锐利的目光扫过淳于少,麾下的太素也按捺不住寂寞,张开血口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吼!!!”
顷刻间,在场御灵一一俯首,和刚刚那些充满畏惧的藏剑豪猪基本没什么区别。
毕竟,太素身为兵戈白虎乃是百兽至尊,连龙种御灵它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面前这头混血的龙马?
不过是……
一匹杂种而已。
“唏律律!”
不出所料,这龙血玄铁马的气势被凭空压了一头,两只蹄子无处安放,它这一个小动作倒使得背上的淳于少也跟着往后撤。
“哈哈哈!”
“怂包一个,还在这里装上大尾巴狼了!”
“不过是周玄的一条走狗,竟敢跑到我们少侯面前耀武扬威,你算什么东西啊?”
“我们镇北军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叛徒!”
看到淳于少失态,镇北军众人连忙搭腔加把火。
他们身为陈镇北的兵将,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眼下无论是淳于少的身份还是他的目的,都已经触及了大家伙的逆鳞。
加上过去镇北军和淳于少没少发生过摩擦,众人早已经积累了一肚子火气,正缺一个机会发泄。
对于这样一个货色,嘲讽和辱骂都是轻的了。
在一声声镇北军的怒斥中。
淳于少渐渐收敛起方才的冷笑,终于正色起来:“陈少侯果然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已突破尊者,鄙人佩服。”
“可惜,这样的人杰却不能为我皇所用,今日便要被鄙人葬送在这荒郊野岭……”
“真是天妒英才啊!”
尊者?
陈幸内心冷笑,看来自己抵达王境的消息还没散播开,那些离开木龙船的世家尊者们只顾着逃命,并未把这件事透露给周玄。
这也就导致,周玄错误估计了陈幸的实力。
只拿出了藏剑豪猪和铁甲重骑军这两张底牌,就想要把陈幸等人一网打尽。
正好,陈幸便借着淳于少这位车骑将军……
让整个汉煌国乃至于九洲大地都知道,他陈幸究竟是何许人也。
“淳于少,多说无益,咱们御灵上见真章吧。”
“对付你……太素一兽足矣。”
此话一出,淳于少脸色微变。
要知道他的这头龙血玄铁马已经处在了道果境界边缘,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突破王境。
这也是为什么周玄敢放他来阻击陈幸。
甚至在周玄看来,用铁甲重骑军对付镇北军已经是杀鸡用牛刀,浪费兵力了。
但为何在陈幸眼中,一头四害兽兵的化身就足够?究竟是这小子年轻气盛,还是真的有某种底气?
淳于少不是什么没脑子的反派,他能够屡屡为周玄立下奇功,就在于他擅长精打细算。
尤其是在御灵交战这方面,能够以一敌十他绝对不会派出两人。
然而也正是因为淳于少的瞻前顾后,让他错失了唯一的机会。
“吼!!!”
刹那间,陈幸驾驭着太素往前一扑。
厚重的四肢掀起了阵阵沙尘风暴,无数砂砾都被席卷到了半空中,俨然让人看不清陈幸的身影与动作。
“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