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幸等人正在奋力攀登酆都山之际……
另一边,同为丰州豪门的古歧山无为大殿里,也传来了些许吵闹打砸的声音以及青年的怒吼。
“你说什么?”
“宋七、宋九他们被人给杀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天鹰宋家的人!”
啪的一声闷响。
前来报信的那人脑袋上多出了一个青紫大包,再看他的脚下,竟然是一方刻着古歧山字样的印章,堂堂一宗信物就这样被随意丢弃。
“禀,禀告宋少,事情确实如此……”
“我等把整座山头搜了个遍,也未曾发现那些歹人的踪迹,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说不准,就是使用了某种空间系的神通遁走了。”
探子哆哆嗦嗦,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知道盛怒之下的宋公子有多么恐怖,挨上两记拳打脚踢都算轻的了,运气不好直接就要去阎王那里报到。
“该死,一群不长眼的家伙。”
“我就算把丰州掀个底朝天,也要把这几只老鼠给揪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名面容俊逸,鼻梁高挺,唇色淡红的白衣青年,端是气质非凡,仿佛天上谪仙。
其身着一袭华贵的云锦长袍,袍上绣着繁复的鹰隼翔天图案,金线银丝交织,于阳光下微微闪烁,仿佛能吸纳天地灵气。
然而此刻,这份不凡气质却被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所盖过,双目更是怒火逼人,隐隐有杀意丛生。
一时间。
无为大殿氛围压抑到可怕。
那几名探子只感到天旋地转,背后凉飕飕的。
正在这时……
“少公子息怒。”
“事发突然,他们一时未能查明情况,也实属正常。”
“丰州地界足有数千里之广,地域辽阔,想来那些贼人也走不远,以我宋家的天鹰之威,从空中俯瞰,再给他们些时日,必能有所收获。”
很快,一名类似幕僚样的中年男人从青年背后起身。
男人面容清癯,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淡然,但细看之下,在这淡然背后是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鸷,足以说明他心机深沉,是笑里藏刀的人物。
而他的地位同样很高,只是为探子求了三两句情,那公子哥就立马应声点头。
“韩叔说的不错,是我一时急火攻心,没有想清楚。”
“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两日时间,必须查出究竟是谁谋害了宋七宋九,若无结果,家法处置。”
嘶……
此话一出,探子只感觉骨头嘎嘎作响,仿佛脖子上面的那颗脑袋也摇摇欲坠。
可如果不是韩总管求情,怕是他们现在就死无全尸了。
“多谢公子,多谢韩总管。”
“好了,滚吧!”
宋公子,也就是宋飞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几名探子立即如蒙大赦,风一般离开了无为大殿。
见此情形,他身后那位韩总管韩霜微微颔首。
“唉,真是晦气。”
“眼看便要大婚,竟出了这档子事,可怜我那两位兄弟无法亲眼见证我的好事。”
宋飞廉皱着眉头,大马金刀似地坐在了原本属于古歧山山主的首座上,打眼一瞧,堂下人才济济,竟都是原来古歧山的诸位长老。
众人看到宋飞廉呼来喝去的举止,脸色不怎么好看。
至于他们的山主古玄奇,如今却是不知所踪。
以古歧山如今状况,怕是与酆都山一模一样,皆是被外人占据了山门,自己人屈服于武力和淫威只能俯首称臣。
简单来说……
被鸠占鹊巢了。
很快,一名颇有眼力的古歧山尊者便毛遂自荐。
“宋公子,小人这里有一门法子能寻踪觅迹,更快找到那群贼人的下落,只是手段……”
宋飞廉剑眉星目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有话就说,若是此事能办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到了宋飞廉的保证,那名尊者心头一喜。
自从天鹰宋家驾临以后,没有山主古玄奇坐镇,古歧山就彻底沦为了宋家的殖民地,不仅他们的长老职位一无用处,还要时时刻刻听从宋飞廉的使唤。
明明大家都是星空神域里的一方势力……
无奈县官不如现管,人家宋家的拳头够硬,例如宋飞廉身后那名幕僚韩总管便是堂堂王境,单是他一人,古歧山就无法抵御。
更不用提,宋家还霸占了偌大的飞鹰域,无论地盘大小还是王境数目,都不是如今始源大界的古歧山分部能招惹得起。
但同样。
巨大的风险也伴随着巨大的利益。
宋家初来乍到,对丰州地域情况全然不熟悉,想要在始源大界落脚扎根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这时候有人雪中送炭,表露忠心……
说不定哄得宋飞廉一开心,就赏自己一官半职坐坐,甚至古歧山山主一位都交由他来管。
想及此,那名准备献计的尊者面色通红。
仿佛看到宋飞廉屁股底下那个位置,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禀告宋公子,小人有一门神通名为按图索骥。”
“只要您能提供两头金光猎鹰的尸体,小的便可以让它们暂时复生过来,自己去寻找仇敌。”
“这法子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着实管用。”
“嘶……”
此话一出,引得在座尊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众所周知,御灵乃是陪伴御使一生的战斗伙伴,即便是战死,也是死的光荣葬的体面。
可要是按照这名古歧山尊者的言论,将它们尸体用来作为寻仇的垫脚石,指路的路引……
不仅对御使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对战死的御灵也是一种亵渎。
这和那些把尸体炼制成僵尸御灵的歪门邪道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无为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偷偷看向了宋飞廉,抱怨归抱怨,大小事务还是得这位贵公子说了算。
谁让如今的古歧山人微言轻,受制于人呢?
“哈哈,好办法,好主意!”
宋飞廉放声大笑,猛地拍了拍扶手。
看到这一幕,那名尊者眼前一亮,以为是自己的提议讨得了宋飞廉的欢心,马上就能加官进爵。
唯有最为了解宋飞廉性子的韩霜,叹了口气。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啊?”
宋飞廉淡淡一笑,随口问道。
那名尊者激动地拱手相拜,自报家门:“小人名叫马策,为古歧山的库房长老,若是公子不嫌弃,从此愿为您执鞭随镫。”
好家伙,堂堂一名尊者如此奴颜婢膝。
竟然口口声声要给宋飞廉牵马和当马镫。
“哼。”
“败类,真是辱我宗门。”
古歧山不少尊者都对马策的嘴脸十分鄙夷,他们虽然也不敢惹怒天鹰宋家,但还没有失去做人的尊严。
哪像马策这样,就差跪在地上叫爷爷了。
“哦,原来是库房长老,有这等神通只是用来保管财物,真是屈了先生的大才!”
“哪里哪里,宋公子说笑了。”
被宋飞廉夸了两句。
马策心里乐开了花,只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顶替古玄奇的位置,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统统给自己端茶倒水,他顿时热血沸腾。
然而,乐极往往容易生悲。
“马长老……”
“小人在。”
“你可知世家与宗门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这……”马策一愣,忽然被宋飞廉给问住了,好在他脑子转的很快,立即给出了答案。
“以小人所见,诸如古歧山、酆都山、乾坤山这样的宗门,大都是侧重于培养某种属性的御灵,远远比不了飞鹰域的尊驾、黄龙域的李家这样有御灵传承的世家。”
“御灵在精不在多,修御灵独尊大道之人,往往比那些样样通样样松的御使更容易突破。”
“宋公子,小人说的可对?”
马策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其实他说的不错,宗门注重的是御灵的属性,是面,世家则更强调具体到某一种族的御灵,是点。
更不用说,那些能够屹立不倒的世家,其所选定的御灵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历经时间检验的优秀种族,天生个体值与种族值就高出平均值,如此才能一代代传承到今天。
例如马策刚刚提到的黄龙李家。
就是自带一门霸天卸甲神藏,只要契约的流火黄龙突破桎梏,便可以从血脉传承里觉醒这门神藏,远比自己凝聚要轻松上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势力能盖过宗门。
哪怕是尊者和王境的质量不行,但数量一定是超过三十六山任何一座山门的。
啪,啪。
“不错,不错。”
宋飞廉笑了笑,带头鼓了鼓掌。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跟随他的脚步,连那位韩总管亦是眉头紧皱,看马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马策打了个激灵,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宋飞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原本飘飘欲仙的他,如坠深渊。
“马长老果然博学。”
“既然你如此学富五车、才思敏捷,那你自然应该明白我宋家赖以为生的是什么!”
等等,金光猎鹰!
马策脑子嗡的一声,忽然转过弯来了。
可惜,为时已晚。
“多少人欲求我宋家驯鹰的方法而不得,想破头都琢磨不出我宋家赋予鹰类御灵的神通是什么……”
“而现在,你竟然要本公子给你提供尸体,让你来剖开研究,甚至还要让它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究竟是何居心!”
哗!
咣当!
马策一屁股瘫倒在地,再看他的脸上哪里还有满心欢喜,只剩下了魂飞魄散的恐惧。
他立功心切,急于表现。
却忘记了世家最在乎的就是关于家族御灵的秘密,像李家的霸王卸甲神藏,一旦公之于众,他们还拿什么在星空神域立足?
虽然,死的只是两头超凡境界的金光猎鹰。
但在它们的身上,已经有了宋家植入的特殊标记,连它们御使的名字都是宋七、宋九。
也许马策是好心,但这样做等于是在挑衅宋飞廉。
“公子误会,误会啊!”
“小人绝无这份心思,更没有任何胆子去揣摩宋家的神通,还请您明鉴啊!”
“小人,小人愿意以生命作为保证!”
马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句话,就给自己找来了天大的祸端。
要是因此被赶出古歧山,那他还不得憋屈至死。
“呵,你的意思是本公子错怪你了?”
“不,不敢……”
马策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敢做什么加官进爵的美梦,只求宋飞廉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可惜,马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宋飞廉拿他开刀的决心。
“我看你不是不敢,只是不能。”
“区区尊者就敢触犯天鹰宋家的天威,若是让你们出一两个王境,还不反了天?”
话音未落,宋飞廉双眸绽放寒光,一抹杀意显露无疑。
他仅仅是翻动手掌,立即便有几道金色羽毛就化作飞矢掠出,向着半跪在地上的马策就爆射而去。
噗嗤!
噗噗噗!
穿透声接二连三传来,马策不敢置信地盯着宋飞廉,只感到自己额头上多出了什么东西,并且脖颈也无法顺畅呼吸。
很快,一抹醒目的红色浸透了他的衣衫。
“呃,呃!”
马策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摸,然而,手指还未触及额头和脖子上插着的羽毛。
就两眼一黑,与世长辞了。
在他死后,他的御灵空间也随之崩溃,里面还未来得及逃出的御灵也被宋飞廉的羽毛尽数斩杀。
连御灵真身都还未召唤出来,便可以借用御灵的神通隔空杀人……
如此霹雳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宋飞廉,你干了什么!”
哗啦!
下一刻,几名古歧山尊者愤怒起身,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位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宋公子。
他们双手白光涌现,赫然是要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御灵。
这些古歧山的尊者确实鄙视马策这样卖主求荣的墙头草行为,但这并不代表着宋飞廉有权力处死他,马策的生死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了算。
宋飞廉此举,根本就是把古歧山当成了任人宰割的猪狗。
不,说不定是猪狗还要下贱的东西。
屠杀猪狗之前,起码还要洗干净刀子再动手,可宋飞廉这分明就是偷袭!
“你们想做什么?”
宋飞廉冷冷一笑,冷漠高傲的目光扫及这些尊者,一种目空一切的气势陡然降临。
“不就是死了一个低阶修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况且,你们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想要拿御灵的尸体做文章,这种卑劣手段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众矢之的。”
“真要算起来,我还是为你们古歧山除了一害。”
意思是……
你们不仅不该责怪我,还要谢谢我和宋家呢!
“你!”
古歧山几名尊者忍无可忍,紧接着便要与宋飞廉搏命,这些日子里他们已经受够了屈辱,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不同……
马策的死就是一种信号。
这证明天鹰宋家根本就不是要谈合作,自始至终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在俯视着古歧山众人。
要强取豪夺!
嗡!!!
就在古歧山尊者即将动手的刹那。
忽然间,一种深邃浩荡的气势自无为大殿角落涌现,随即荡漾开来,使得刚打算拼刺刀的几名尊者,忽然感到头晕目眩,手脚瘫软。
定睛一看……
角落里,沉默许久的某人缓缓起身。
携着那波澜不惊的淡漠目光,看向了所有人。
“你们……”
“也想与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