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转换话题,摧毁话题无疑是一种更有效的结束当前对话的方式。
西琳一句话直接把两边同时破防并沉默,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德迈特勒率先解除被控状态。
“其实当时还有其他办法的,只需要去天命总部把你体内的崩坏能给置换出来就好了。”
“但是没机会了,是这样的吧。”西琳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我在星空之中窥见了命运的流转,古老的遗迹向我展现了他的壮丽,伟大的文明终结于世纪之末,反抗的烈焰流转到了我的手中。”
“月球上面有什么?”德迈特勒把酒塞塞回瓶口,纸杯也被从西琳面前移到了他面前。
“你不知道吗?这不应该。”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一片来自上个文明的废墟,一群反抗者的故事,一个来自统治者的扫地程序。”
说罢,她还轻轻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那些都在这里,我已然知晓一切,所以,我需要万众一心。”
“那你需要万众一心的方式,就是要武力统治人类吗?”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西琳摆弄着桌子上的相框,那是巴比伦塔主要成员的合影,其中西琳坐在最中间的凳子上,德迈特勒和德姆教授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人类是这样的,自私,贪婪,混乱,无序。”
“这些缺点注定了人类无法自发的团结到一块,必须有强权才能强行啮合到一块去,而我,将用战争,来团结一切。”
“但人类也是那样的闪耀,我们人类精神是那么的耀眼,不屈不挠的勇气,对知识的追求,团队精神,人本精神,理性主义,这些证明了,我们并不需要一个至高无上的君主来统治。”
听到德迈特勒的话,西琳沉默了一声,便抬头直视着德迈特勒的眼眸。
“你不是人类,教授,你和我一样,都是律者,是神的孩子。”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是人类,是我母亲的孩子,是普鲁士人,我身后就是我的家,我想要守护的家。”
“那!”她有些激动,握住扶手的手紧了紧,“那你更应该和我站在一起!我可以让普鲁士,让德意志再次伟大,只要我们并肩而站,没有什么是我们克服不了的,只要有你在就好。”
对于西琳的反应,德迈特勒毫不意外,因为最了解他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西琳是其中之一。
西琳虽然在为人处世,知识含量上远超一般人,但她的社会经验少得可怜,她无法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脾气,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手段,她对于德迈特勒的说服,在他看来非常幼稚。
不过他也不介意陪他的小姑娘聊两句,如果能说服对方停止战争就更好了。
“西琳,你在德意志的土地上生活过吗?”
“没有…”西琳微微摇头,她虽然将德意志视为自己的精神祖国,通过德迈特勒的讲述幻想过普鲁士的繁荣,但是她却从未踏上德意志的土地。
“那是纯粹的蓝啊…天空是大片的蔚蓝色,金黄的麦穗随着微风吹拂,金色的浪啊,柯尼斯堡坐落在海边,柯尼斯堡大教堂的钟声带来了黎明,在鹰旗之下,所有人都能自由的生活。”
“但是…柯尼斯堡已经没了…对吧。”
“不,他一直都在。”德迈特勒叹了口气,把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帝国,皇帝,城市,他们一直都在,在我的记忆之中,停留在永久的1918,所以,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他们,何谈再次伟大呢?”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吗?呵呵,等你长大了,到我这个年纪了,你就知道了。”
“你又说这话,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长不大了。”
“那你就当我永远的小姑娘呗。”他抻了抻胳膊,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一瓶橙汁,“我退休金还蛮高的,我养着你就好咯。”
“不要。”话虽如此,但西琳还是乖巧的从之前拿一次性纸杯的地方又拿了一个出来,甜丝丝的橙汁入口,她有些舒服的抿了抿嘴。
“我这次来,其实并没有指望说服你,而是来和你道别的…”
“嗯?”
“嗯…我能感觉到,我的意志正在被修改,或者说,他在纠正,纠正我作为人的理性与感性,让我朝着灭世律者的方向前进。”
“你不能对抗她吗?”德迈特勒有些疑惑,他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把这种意识打包扔进了支配剧场,让人偶们对着他一顿大记忆植入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她就是我,我也是她。”西琳今天摇头的次数已经很多了,她已经感受到了脖子隐隐的酸痛感,“我们是一体的,她只是我一部分意识的具象化。”
“举个例子,我今天想要吃一个苹果,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想法,第一,直接吃了,第二,残暴的把它用脚碾碎,然后再吃下去。
如果我本来的想法是一,那那个意识就是二,我虽然第一天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但是第二天我就会犹豫,会想,直接吃太硬了,要是碾碎了说不定会更好吃,第三天我的碾碎想法会加深,久而久之…”
德迈特勒不是傻子,这个浅显的例子非常好懂,“久而久之,你就会顺从他的想法,跟着他走。”
“对的”
德迈特勒倒吸一口冷气,他可没遇到这种情况,“那你说你发现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你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从我手上沾满了我的同僚们的鲜血开始,从我杀光巴比伦塔所有人开始,我发现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这双完美无瑕的手,曾经染满鲜血,洞穿了无数人的胸膛,但她居然…毫无波澜。
“曾经的我连一只兔子都不敢杀,而那时候的我,对向我求饶的同僚,毫无波澜的下手,掏出他的心脏,她从我有向世界复仇的想法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悄无声息的扭曲我的意志了。”
“这种扭曲,基本上察觉不到,他被以一种名为成长的概念所掩盖,我认为自己成长了,实际上是向着我曾经嗤之以鼻的二号想法飞速前进。”
“而现在,他加快了。”
听完西琳的话,一种名为无力的情感再次充斥了德迈特勒全身,上一次这种无力,是在1945年,他的家沦陷了,而他无力改变。
他的祖国没有了,他无力改变,他的家乡丢掉了,他无力改变,现在,就连他视如己出的西琳,在他面前踏上了一条殉死之路,他也无法改变。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的孩子。”
“很简单。”西琳跳下办公椅,缓缓走到了德迈特勒面前,轻轻碰住了他的脸,“请,一定要在我彻底倒向她之前,杀了我,我不想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在此之前,还请…记住我,不要忘记我,那样我会很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