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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青岚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脸色苍白的埋首在他怀中。这一刻,只想静静的拥着他,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温情。

齐景枫抱着她的双手寸寸收紧,似要将她揉进骨血,才能驱散那惊魂一幕的恐慌。

墨色锦袍男子,落了空,拢袖立在对面,目光深沉似海,盯着旁若无人紧紧相拥的二人。

紧随着而来的两个随从,将坠落马车的红鸢、红玉接住,站在自个主子身后。

红玉、红鸢面无人色,站在地上,只感觉双腿发软。相互搀扶着,幸免于跌坐在地上。

“小姐——”二人看着埋首在白色锦袍男子怀中的龚青岚,面色变了变,看着路边来往的路人,纷纷侧目。连忙上前说道:“多谢公子相救……”看清男子的容颜,话头戛然而止。

“大……大少爷……”

二人傻眼了,即使坠马车的那一刹那,还是将那一闪而逝的风姿,收入眼底。

这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解救大少奶奶的是大少爷?

齐景枫松开龚青岚,将她放在地上,轻声询问:“可能站稳?”见她点了点头,适才对红玉、红鸢道:“我与少奶奶先回燕王府,你们随后找辆马车汇合。”

二人忙不迭的点头。

齐景枫吩咐长福护送二人寻马车,留下长顺在身旁。

“啧啧,今日本世子可开眼了,原来齐大少爷是深藏不露之人。”那惊若翩鸿的轻功,比他都略胜一筹。

薄黎希不禁深思,这病歪歪的齐大少,为何要深藏绝技而不露。

齐景枫暗藏锋芒的眸子,寒气凛然的射向薄黎希。良久,面色平静的说道:“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景枫藏也是藏拙。”

薄黎希气噎,这是藏拙?那他岂不是在丢人现眼?

“齐大少轻功卓越,哪里拙劣了?刚才那股气势,可不是你平素表现那般羸弱。”薄黎希原本对齐景枫设定为病歪歪,活不长的男人。却不想,今日让他震惊了,随即便寻思他隐藏实力的目地。

“景枫不过身虚体弱,练轻功为的是出远门不太累。而不是耍花哨,出个门演杂技。”齐景枫漫不经心的扫过薄黎希身后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薄唇轻启道:“华而不实。”

听在薄黎希耳中,却是含沙射影,觉得怎么想,都是在影射他。

脸黑如墨,目光阴鸷的睨着齐景枫,冷声道:“不解风情,女人可都喜欢这些个金光闪闪的玩意。齐少夫人,你说本世子讲的可对?”

龚青岚恢复平静,闻言,仔细上下打量薄黎希一眼,认真的说道:“虚有其表。”

她不认为薄黎希出现在此是凑巧,他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赶着花哨的马车,招摇过市。他性子狂妄不羁,最是不喜束缚,去哪都是轻便舒适的马车,亦或是马匹。

不用想,便是为她而准备。

想来是齐楚婴与他串通好,来一出英雄救美,顺道毁了她的名声。这儿是权贵聚集地,来来往往都是有身份之人。或是权贵家采买的奴仆,若是瞧着了,她与男子授受不亲,便会在权贵间传遍。

何况,那人还是声名狼藉的长宁侯世子!

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当真是好算计。她的名声臭了,自是无法主持募善会。齐府除了老夫人有身份,其余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远在静心庵的二夫人接回府。

“牙尖嘴利!”薄黎希气绝,脸色青白交错,冷哼一声道:“白瞎了本世子的眼,竟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同,却不知也是目光肤浅、思想狭隘守旧之人。白白出手搭救一番!”

“多谢世子一番好意,不劳您费心。”说罢,龚青岚挽着齐景枫的手臂,朝马车青布帘子的马车走去。

薄黎希浑身萦绕着黑气,阴气沉沉的盯着缓缓驶离的马车。

一旁的钱坤见世子爷满肚子火气,便献计道:“世子,可要设伏?”

“滚!”薄黎希一脚踹在钱坤腿上,一甩袖摆,翻身上马,与他们背道而驰。

——

龚青岚衣裳散乱,发髻倾斜,略有些狼狈。上了马车便翻找着铜镜,径自整理。

齐景枫修长干净的手指托着青瓷茶杯,玉色光泽,似有一层光晕在指尖流转,莹润剔透。

目光淡淡的,就这么注视着她。揽镜自照,拨弄着发髻上的珠钗。

心念一动,嗒,放下茶杯。

自她身后,轻轻将她拥在怀中,替她将缠绕在金钗上的墨发解开。墨发如瀑的散落,柔滑如缎的倾泻在她背后。

齐景枫自怀中掏出一把刻梅花象牙梳,为她绾发。

精致优雅的发髻,在他宽厚的手指下而成。龚青岚极为满意,将手中的钗递过去,齐景枫接过,却是放在一旁。从袖中内袋,掏出一支水色十足的白玉钗。

从铜镜中,望着她的模样。眉头微蹙,似对发髻不满。扳转她的身子,亲自为她整理衣衫。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滑过锁骨,似又一股电流流淌进心底,使她轻轻一颤。抬着水光氤氲的眸子,望进他幽黯诡谲的眸子里。心头一紧,不禁干咽一口口水。

齐景枫垂目望着她,云鬓高挽,面若桃红,眉眼朦胧如烟霞,心神一荡,俯身轻啄她红而莹润的唇瓣。

龚青岚面颊‘腾’的通红,嗓音绵软的轻呼:“齐……”

齐景枫重重的吻住她,将她的话堵回去。微凉的唇,与她温热的红唇相抵缠绵。

龚青岚无法开口,被他拥着的角度,使她仰着头,闭上眼睛承接他的温柔缱倦的吻。双手圈在他的腰间,浑身软绵的靠在他身上,二人倒在铺着锦褥的马车上。

齐景枫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一只手在腰间摩挲游走。一路滑至胸口,指尖一挑,系紧的罗衫轻解,层层剥落。

龚青岚感受到他温热微凉的手心描绘她的身形,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阵颤栗。情动的嘤咛出声,齐景枫狂热的起来,加深了灼热的吻,似要将她整个吞吃入腹。

龚青岚神智飞扬的霎那,想起了孩子。最后的矜持抛却,主动与他一同缠绵沉沦。

双手乱无章法的扯动着他的衣裳,迫切的想要与他交融,要回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可,她越急躁,手中的动作却越乱,无法解开他腰间玉扣。马车忽而一阵颠簸,‘嘶啦’绢帛撕裂声,龚青岚身上水蓝肚兜被他玉扣勾破,露出雪白无暇的大好春华。

龚青岚羞恼的推开他:“我……”

齐景枫眸子亮得惊人,怔怔的望着她,眼底墨色涌动,似有什么要波浪而出,却在最后一刹那被他克制。

被他看得心里头一慌,龚青岚紧张的说道:“快到了。”

看着她尴尬窘迫,闭了闭眼,再度睁眼,眸子一片清明。

转身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整套衣裳,连带着肚兜。抬眸瞧着她的脸颊如火烧云一般,微微失笑。扳转她的身子,背对向他。

“我自己来。”龚青岚咬紧了唇瓣,觉得刚才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失去理智,孟浪得与他在马车做出如此羞耻的事。

齐景枫将衣裳递给她,无奈的笑了笑,他不认为自己的定力,能克制住给她穿好衣裳。

收惙好,平缓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少奶奶,燕王府到了。”

龚青岚望着一丝不苟的齐景枫,不自在的说道:“我到了,你先回去忙,不必来接我。”短时间内,没有做好与他自如相处的准备。

齐景枫眸子暗了暗,清润的嗓音微哑,颔首道:“好。”

龚青岚下了马车,看着马车停在门口不动,心知他是要等她入内再走。便加快步子,进了燕王府。

“少爷,您回府么?”长顺恭敬的询问着沉思的齐景枫,目光飘忽不定,脸上有着诡异的红。

“遣人盯着薄黎希。”齐景枫清冷的嗓音有渗透人心的冷意。

“是。”长顺将马车赶回府上,便出府办事。

而进入燕王府的龚青岚,随着丫鬟一路到了沁园。

燕王妃穿着寻常的衣饰,挽着袖子,在修剪花枝。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侧头和蔼的笑道:“岚儿来了,你先坐会。”

龚青岚见了礼,并没有入座,而是走到花房,看着燕王妃在修剪着墨菊。目光流转,打量着花房,各色菊花绽放着碗盘大的花朵,色彩斑斓,千姿百态。

心里头不禁疑惑,前燕王喜爱牡丹,花房全都栽种着牡丹。为何这里却全是菊花?

“这菊花都是我闲来无事栽种,牡丹在竹青楼,老爷子的故居。”燕王妃似乎瞧出龚青岚的疑惑,笑着开口道:“老爷子中意枫儿,王爷肖想那屋子许久,老爷子都不肯松口。待仙逝时,逼着王爷指天发誓,不许占了去,日后留给枫儿与她媳妇。你若想看看,下次让枫儿带你一同去。”

龚青岚温婉的浅笑,并没有将这句话往心里头去。

“这花养得极好,定然花费了舅母不少心血。”她前世养过不少花卉,可没有一次将墨菊养活。这几盆墨菊,开得及旺盛,花瓣如绸光滑,散发着淡淡馥郁的清香。

“养花,就好比养孩子,费了心力,总归差不到哪儿去。”燕王妃放下剪刀,净手端着茶水浅啜几口。“募善会的场地可选好了?”

“舅母,我打算放在寄夏山庄举办。舅舅书院还没有兴办,正好也是空着。说不定,经过这一桩事儿,他们这些个活招牌,还能替舅舅宣传一二。”龚青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寄夏山庄占地极广,可当初是皇家避暑山庄,防护做的极好。东西两边临近山崖,北面通向军营,只有南边是大门入口,到时候可请舅舅借几个人严加看守。”

还有一半龚青岚没有说,前朝皇帝怕死,又极其奢靡。四处布置了精妙的机关,除非从大门入口进,否则从其他的侧门亦或是另辟其道,都会落入陷阱。不但拍卖的贵重物品不会轻易丢失了,也防止趁机闹事的鼠辈。

燕王妃摩挲着杯盏思索,淡扫了她一眼道:“这样也好,我会让王爷遣人去驻守。”

龚青岚感激的道谢。

“岚儿,今年募善会,我怕是不能出席,要去寺里祈福。往年我外甥女随在身旁,她对这些个细节很熟悉,便让她去帮衬你。”燕王妃眉慈目善,满脸笑容的说道:“她与你年纪相当,你们兴许能极好的相处。”

龚青岚应承:“舅母派来的人,岚儿自是信得过。”

燕王妃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遣人去唤慕思雨。

两人闲谈了片刻,一位娴雅文静的女子,袅袅走来。墨发披散在脑后,鬓角的发一条白色丝带束住,一袭月白云天水漾留仙裙,白色缎面薄底鞋。通身无一点其他颜色点缀,素雅脱俗,映衬得整个人儿透着一股子仙气。

“雨儿给嫂嫂请安。”青葱般的玉指交叠在右侧腰间,优雅的行礼,不卑不亢,大家之风。

莫名的,龚青岚对她喜欢不起来。

还了一礼,龚青岚笑赞道:“妹妹出落的标致,可有许了人家?”

慕思雨白玉般的脸颊,熏染着粉色,羞涩的垂着头:“雨儿听从长辈的安排。”

一句话,龚青岚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并没有说听从父母之言,而是长辈的安排,那么,她的婚事是由燕王妃做主?

今儿个燕王妃特地唤来来,便是交代这事儿。莫不是趁着募善会,让她结识权贵?

可,不对呀。燕王妃的外甥女,燕北权贵,谁人不挤破头的争夺?

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想法,快的来不及捕捉。

“岚儿,这次募善会,你可得为这丫头,物色几个出色的男儿。”燕王妃眼角堆积着笑容,看着慕思雨的目光,慈爱的仿佛是自己的孩子。

龚青岚觉得燕王妃哪儿不对,虽对她亲近,却又有着淡淡的疏离。仿佛二人间隔了一层膜,如何也不能贴心相处。

“这是自然。”

慕思雨打量着龚青岚,待瞧见她脖颈那一点暧昧的痕迹,垂下了眼角,耳根泛红。

一直观察她的龚青岚,自是发觉她的异样,下意识的拉高了领口。暗忖道:明日要穿束领褙子,丢脸都丢外边来了。

“你们两个随意去府中逛逛,我先将剩下的盆栽,修剪齐整。”燕王妃起身,去了花房。

慕思雨见燕王妃一走,娇柔的说道:“嫂嫂,我带你去看牡丹吧。大表哥的母亲,最是喜爱牡丹。想来嫂嫂也是喜欢的!”

龚青岚不好推拒,跟着她一同去观赏牡丹,若是有新品种,可向燕王妃讨了来,给母亲送去。

穿过垂花门,夹道,来到一处牡丹园,左边一大片,密密麻麻都是含苞待放的牡丹,右边则是浓翠葱郁的青竹,正中间铺就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通向被青竹包裹的一座二层高的清雅朴素的竹楼。

“这里全都是前燕王栽种,当年大表哥母亲每年都要来王府一遭,带着大表哥在竹楼住上几日。小时候我也借住在燕王府,时常与大表哥一同玩耍,坐在竹林里,看着大表哥的母亲在姹紫嫣红的牡丹地里忙碌。那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慕思雨笑着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容渐渐的敛去,脸上布满了惆怅:“可后来,大表哥再也没有来过。”

龚青岚别有深意的看着慕思雨道:“因为风景再美,都是属于别人的,不能长久的强行留在身边。适才他会另外开辟牡丹园,属于他自己的。”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几分语气。可细听下,却仿佛是她话中带了笑意。

慕思雨毫不介意,从过去的缅怀中抽离,赔着不是:“大表哥能娶到嫂嫂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是他的福气,莫怪近来时常来王府,可是在激二表哥,叫他收心娶亲。”

龚青岚笑而不语。

慕思雨指着花圃里,一盆三色的牡丹道:“这是我钻研了十年,才培育出这么一盆。嫂嫂回府,便替我将这盆栽给大表哥母亲送去?”

“好啊。”龚青岚爽快的答应。

慕思雨连忙卷起袖子,不顾脏污,将盆栽弄好,命丫鬟撞在篮子里,递给龚青岚:“多谢嫂嫂了。”

二人闲谈了一番,龚青岚便告辞。燕王妃挽留用膳,龚青岚给拒绝了,带着燕王妃送的一盆墨菊离开。

坐上马车,龚青岚把盆栽摆在小几上。拿着柜子里的银勺,将牡丹连根带土的拿出来,盆底果然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子舆,你可曾记得赌约’

龚青岚骤然收紧了字条,子舆,子舆,齐景枫,字子舆。

龚青岚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将字条展平,折叠放在盆栽里,将花放回好,便阖眼靠在引枕上。

回到府中,日上中天。吩咐人将三色牡丹送去梧桐苑,便回了海棠苑,进屋瞧见齐景枫在练字。

“今日怎得闲了?”龚青岚拿着帕子拂去衣摆灰尘,笑道:“雨儿妹妹培育了一盆三色牡丹,唤我给母亲送了来。”

齐景枫手一顿,目光坦然的说道:“红娟,你去将盆底纸条拿来。”

龚青岚一怔:“为何拿纸条?”

“你都已知晓,还故作不知。”齐景枫放下狼毫,拍散了她裙角洒落的泥土,解释道:“曾经小时候,病得不是很严重,母亲时常领着我去燕王府。与思雨、振啸一同玩耍,她小时候便喜爱追逐振啸,可振啸的心思粗,并不曾发觉。舅母亦不会将她许配给振啸,她自小便知婚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便与我约定,若是培育出三色牡丹,我便要帮她嫁给燕王府世子。”

龚青岚默然,道歉道:“对不起。”心中却是留了意,他最后说的不是振啸,而是改口燕王府世子,那么便并不是非振啸不可。

“醋坛子。”齐景枫伸手欲摸她的脑袋,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顿了顿,手指卷曲的收回手:“老夫人与我们一同住,今日要与她一同用膳。”

二人相谐着去了老夫人住的奇珍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老夫人老僧入定般阖眼盘腿在炕上。

龚青岚见了礼,规矩的站在一旁。

老夫人眼皮子不睁一下,淡淡的说道:“你母亲原是要伺候我,可她清修寡居。你今后便替你母亲尽孝道,在身边伺候我。”

龚青岚应下。

老夫人适才缓缓睁眼,扶着许嬷嬷的手,坐在桌前。“快用膳,菜都凉了。”

龚青岚站在老夫人身侧,拿一双干净的筷子替老夫人布菜。

老夫人望着碟子里红烧肉,油腻味刺鼻,看着便倒了胃口。

龚青岚仿若未觉,绕过清淡小菜,大鱼大肉的朝老夫人碗里夹。“老夫人不喜欢这些个菜色么?”仿佛这才发现老夫人的脸色难看,龚青岚放下筷子,询问道:“可要撤换了厨子?”

老夫人饮恨,知晓这贱蹄子是故意的。倘若她说不喜欢,这贱蹄子顺势推脱不了解她的喜好,不在身旁伺候,岂不是便宜她了?

想到此,老夫人紧绷着布满皱褶的脸,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牙一咬,仿佛是咬破了油包,满嘴的油,腻得她胃里直翻涌,却是面不改色的一骨碌吞咽下去。

龚青岚夹了暴炒鸡肉,老夫人吃了,嘴里火辣辣的仿佛要喷出火来,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下去。“噗——”

滚烫的茶水喷在地上,嘴里似有一把火在燃烧,火烧火燎。心底恨不得甩脸子,可她这罪受了,若是发作,这贱蹄子寻到话茬推诿,得不偿失。

“老夫人,你怎么了?”龚青岚担忧的地上了帕子。

老夫人却是不敢接,径自拿着自己的帕子,按了按嘴角。“无碍。”

“无碍便好。”龚青岚扫了一圈桌上的菜色道:“老夫人多吃点才好,这鱼肉鲜嫩,你尝尝。”

老夫人一点一点的吃,小心翼翼的将刺剔掉,可龚青岚给她夹的是鱼腹上的肉,并没有刺,随意拨弄一下,便夹着吃下去。

“咳……咳……”鱼肉一吞咽入腹,便卡在嗓子眼。老夫人拼命呵气咳嗽,丝毫用处也无。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要闭过气去。

许嬷嬷见状,连忙去唤府医。

“老夫人……”龚青岚一出声,老夫人便咳得更厉害,鼓着一双眼睛怨恨的瞪着她。

龚青岚噤声,柔顺的站在齐景枫身后。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朝她竖了拇指,龚青岚嘴角上扬。

府医将鱼刺拔出来,老夫人的气势弱了下去,病恹恹的倒在床上。看着龚青岚,又恨又惧,不敢再让她伺候,谁敢保证,她下次会不会直接放了砒霜,毒死自己?

龚青岚化解了老夫人的刁难,回屋子里观赏了一番墨菊,施了肥,便躺在床上休憩。

——

而齐府却来了客人,正是沐水嫣的母亲与兄长。

二人脸色难看的让管家领路,去沐水嫣居住的院子。

沐水嫣自从出事,便一直锁在屋子里。齐少恒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他,不愿娶她。二夫人便劝她找个人家嫁了,她愿意添补一些个嫁妆。

整个人便失去了光辉,瘦了整整一圈,站着仿若风一吹便要倒了。

沐氏看着好好的女儿,变成这副竹竿儿般清瘦的人时,止不住红了眼眶。

“嫣儿。”沐氏眼眶湿润,上前抱着面色异常惨白的沐水嫣,心底恨不得将二夫人撕成了棉条。

她叮嘱许榕好生照拂沐水嫣,觅个好夫家,却是如此的作践。

收到信件时,她险些承受不住。让齐少恒作践了她的女儿,却还不愿给名份,哪有这等好事?

“嫣儿,母亲定会为你做主!”沐氏眼底闪过厉色,她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女儿,老爷疼惜她家中独女,便将女儿随了她的姓,免去沐家断了香火。心肝宝贝般含在嘴里护着,却是差点儿害得她失去了女儿。

沐水嫣满腹委屈无人倾诉,见着母亲与兄长,泪水决堤一般的流淌,恨不能把这段时日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

“母亲,女儿心里好苦……”沐水嫣痛哭失声,紧紧的抱着沐氏,哽咽的说道:“女儿错不该不听信母亲之言,执意来此,落得这般下场。未得心中所爱,却痛失清白。本来不想苟且偷生,可看着他们活的畅快,我怎么能甘心就这般白白给作践了?”

“大妹妹,哥哥会给你做主的。”许建青满目怒火,恨不得将齐少恒给拆了。

“大哥……”沐水嫣眼睛红肿的看着许建青,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许建青是前任夫人生下的孩子,难产而亡后。许昌顺将沐氏娶为继室,一手将许建青养大,他们兄妹的关系适才亲厚。

“大妹妹,哥哥这就去找他算账!”许建青是急性子,想一出做一出,转身就跨出屋子,恰好碰见了闻讯赶来的齐少恒。

直接一拳头揍过去,揍的齐少恒头脑发昏,一时缓不过劲来。

他听到远在江南的舅母来了,心里头高兴,可让他们帮忙把母亲接回来。可谁知,照面没打,便吃了一拳头。

“表哥,有话好说……”齐少恒心中隐约明白,怕是他们知晓了他与沐水嫣之间的事,连忙解释道:“表哥,里面有误会。当时我躺在屋子里,表妹摸黑进来,爬上我的床……啊——”话未说完,鼻子被揍了一拳。

鼻子里一热,流出了两管血。

齐少恒也来了火气,他本就是被算计,心里一肚子火气,哪能受许建青的殴打。两人便在门口扭打起来,气得赶来的老夫人心口憋闷。

“快住手!”老夫人跺着拐杖,呵斥道。

二人脸上都受了伤,目光阴鸷的互瞪了一眼,冷哼一声,随着老夫人进了沐水嫣的屋子里。

沐水嫣瞧见大哥脸上的伤,捏紧了拢在袖中的拳头,心里对齐少恒的怨恨更深沉了一分。

老夫人与沐氏寒暄了一声:“亲家母,怎得来燕北,也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遣人去迎接。”

沐氏在江南与许榕通过信,十句有两句是咒骂她,心底对她早有成见。如今,见她慈爱的目光带着怜惜的望着沐水嫣,嘴里仿佛塞了抹布般恶心。“来的突然,没来得及通知。我就是来看看嫣儿,便不好劳烦老夫人兴师动众。”顿了顿,冷笑道:“多谢亲家这段时日对嫣儿的照拂,我们许家感激不尽。”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磨挤而出。

老夫人却是不客气的受着了,笑道:“哪里哪里,我年事已高,不太中用。都是她二婶娘的功劳,可没有少费心思。”

沐氏怎会不知老夫人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将自己摘清,嫣儿的事情,她并没有参与,都是许榕所为。

脸一沉,也不再虚与委蛇,直言道:“嫣儿在贵府发生这等事,你们却将我们蒙在鼓里。不给她名份也罢,还逼着她去寻死。我好好的一个女儿,给你们作践成这般模样,谁瞧着都痛心,若不给个交代,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何时被这般指着鼻子骂过?逼死了又怎样?她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女子,追男子追到别人家府中,还如此不自爱,与男子私通。死了也活该!

“亲家这话可就不对,若她检点自爱,规规矩矩在闺房,哪会发生这等事?你问她,恒儿可有勉强她半分?”老夫人说的极有底气,因着她已经向齐少恒了解了始末,沉声道:“你们家在江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初沐姑娘相中了枫儿,枫儿已经娶妻,她便哭闹,上赶着给枫儿做妾。若枫儿收了房,岂不是打你们的脸,便决然拒绝,谁知她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说沐水嫣自作自受,又借机数落她不检点。若是教养极好的深闺女子,岂会哭闹给人做妾?这便是自贬了身份,随后遭到拒绝,心里生怨,起了报复的心思,主动勾引齐少恒,发生了私情。

沐氏气得呼气不畅,差点背过气去。

沐水嫣满脸屈辱的泪水,可她不能反驳半分。这些都是实情,若她不妄想陷害齐景枫,要与他发生私情,以此要挟他娶自己,也不会发生这等事。

沐氏见此,便明白了几分,心里又气又怜。可能怎么办?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既然已经失了清白,便只有嫁给齐少恒了。

“事已至此,便择个黄道吉日,将婚事给办了。”沐氏疲倦的说道,看着不争气的女儿,叹了口气。她怎就生出这般没脑子的女儿?一介商贾,也值她毁了自个?

老夫人见她不情不愿,阴阳怪气的说道:“亲家瞧不上齐家,可不能因此而将就,毁了沐姑娘后半生的幸福。”

沐氏脸色青紫,浑身气得发抖,这老虔婆蹬鼻子上脸了!

“我们还真的就瞧不上了,姑爷怕是也看不上我们给的小恩惠。赶明儿我去信,让老爷将给知府的人情给还了。”沐氏拍着桌子起身,吩咐丫鬟给沐水嫣收拾东西,回江南。

闻言,老夫人眼睛圆瞪,这是要撤掉松儿的官职。

“亲家,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老糊涂,说话不中听么?都是一家人,嫣儿嫁入齐府,更是亲上加亲。”老夫人脸上霎时堆满了笑,使了眼色给齐少恒。

齐少恒到底觉得娶个这样的女人,心里委屈。可不得不应承下来。“舅母,外甥日后会好好待表妹。”

沐氏也拿乔道:“三媒六聘,一样少不得。”

老夫人恨不得咬碎一口牙,脸上却得赔着笑:“我如今不管家,都是大孙媳妇掌管中馈。亲家有何要求,便去与她说一声。”说罢,便扶着额头叹气:“到底年事已高,多聊一会子,便犯困了。”随即吩咐齐少恒好生招待,便扶着许嬷嬷的手,回了大房。

沐氏自是要会一会让她女儿吃哑巴亏的齐府大少奶奶,准备跟着一道去,却听到齐少恒说道:“舅母,外甥与表妹成婚,母亲不可不在。还望您将母亲从静心庵接回府!”

沐氏乐了,许榕那点破事,沐水嫣如数说与她听。她巴不得许榕去死,又怎会出手相救?

“恒儿,这是齐府家务事,舅母不好插手。小姑子不在,我便留下来,待你们成了婚,再回江南。”沐氏淡淡的回绝,转身对许建青说道:“你在这陪着你妹妹,母亲去一趟大房。”

——

沐氏到了海棠苑,被安置在前厅候着,打量着屋里头的布置,木架上摆设的物件,许多都是前朝玩赏,价值不菲。

心中不禁思忖:这些个物件都是龚青岚的嫁妆?还是齐府的玩意儿?

她在此估量着,里头的龚青岚却是浑身软绵无力,头疼的仿若有锯子在里头拉锯,头痛欲裂。

“大少奶奶,你怎么了?”红玉担忧的询问道,看着脸色苍白的龚青岚,连忙说道:“反正是沐姑娘的母亲,与我们也没有多大的牵扯,不若再休息片刻,奴婢去与她一声晚间再见?”

龚青岚摇了摇头,这一动,额间痛的渗出了冷汗。

“不碍事,不过说会子话。”龚青岚扶着红玉下床,稍稍收惙一番,便掀帘来到前厅。入目的是沐氏端详着一米高的红珊瑚。

“许夫人是个识货的,这是外祖父从前朝皇宫里讨来的贡品,世间只此一件。”龚青岚笑盈盈的说道。强忍着一阵一阵的抽痛。

沐氏心神一动,眸光微闪道:“莫怪如此。”似乎想到什么,迟疑的开口道:“老夫人屋里头的珊瑚比这个恐怕还要好一些?”

龚青岚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权贵家,最是注重规格。辈分、身份底的人,不能逾越了家中辈分,身份高的人。

“这是我的嫁妆。”龚青岚端着茶水,想要压下心底忽而流窜的寒气,却是连抬手,都有些费力。“何况,我们是商贾,没得那些个繁冗的规矩。”

沐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的言外之意便是,我的嫁妆自由我做主,难不成摆着还要瞧旁人的脸色?

“许夫人今儿个来此,有什么要紧事么?”龚青岚坐如针毡,撑不下去,她不知为何休憩片刻,起来便是浑身如针扎。

沐氏也直接道明来意:“嫣儿与恒儿的婚事即将订下,我呢,有些个要求。老夫人让我来与你说一声,好让你置办。”

龚青岚一怔,讶异的说道:“许夫人,您来的时候,可有瞧见二房通往大房的门,在修补?”

沐氏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龚青岚,只听她说:“昨日里我们便分了家,二房由柳姨娘做主。您该与她商议,我这大房里头的人,不好插手二房之事。”

龚青岚心中冷笑,老夫人打得好算盘,她吃了败仗。便将人朝她房里送,膈应她!

“分家?”沐氏惊呼,当年立下协议时,她可是在场,那二房岂不是什么都没有?

脸色微变,当即坐不住了,忙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这下二房有好戏看了。”红玉撇了撇嘴,沐氏一瞧便是心气高的人,同意将女儿嫁进齐府,无非就是瞧着有庞大的家产,这会子,什么都没有了,定然会大闹。

“嘭——”龚青岚趴在桌子上,撞倒了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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