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卜离的思绪。
幽不弃放开她的身子去开门，看见一脸焦灼的南苏站在门口。
心有不安的把南苏引进门。
南苏刚踏进门，就看见床上闷闷不乐的小姑娘，想起来北辰因为云华公主受伤而突然离去的事情，欲言又止。
心里很不想再给卜离一次打击，但是这件事情太重要了，不得不说。
南苏迈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神色凝重，将邛树传来的书信摊开，微微颤抖着手臂递给了卜离。
卜离疑惑的接住，定睛一看，下一秒，白色的纸张在手中滑落，小姑娘眸中含泪，愣住了。
幽不弃赶紧捡起，几行大字他只注意到了一句话：伽弥佛座身去。
怎么会？
不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定住的眸光忽然涣散，幽不弃喃喃自语，身形不稳坐在了凳子上。
南苏解释道：“佛界对外宣称伽弥佛座是经脉逆行而亡。而且新的佛座是十几万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无名，伽弥佛座的师兄。”
“经脉逆行…怎么会这样？”卜离嘴中反复念叨，抱紧自己的身子，一遍遍的摇头。
当年魔界灵玉阁内，她对佛座做了什么？
是她，就是她，在那个月光烂漫的夜晚，她光脚爬上灵玉阁的屋顶，就像小时候调皮捣蛋一样，含着笑在屋顶撒下了迷幻药，让伽弥经脉逆行，身受重伤。
而后当作无事的返回无忧阁。
是她杀了佛座。
想到这里，小姑娘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呜咽的梵音，惊恐的睁大双眼，双手高举在空中，却驱赶不走这阵阵的低诵。
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放声大哭。
“是往生咒，是往生咒，是伽弥佛座，他来找我了…呜呜呜…”
幽不弃和南苏看了卜离的情况，赶紧上前抱住她。
南苏心里疑惑，却没有再给卜离施加压力，只能安慰道：“卜卜，不是你的错。”
“是我，就是我，是我的错…”
那日她看的一清二楚，在金黄色的佛花之间，伽弥佛座身着素衣，手敲木鱼，为心中的亡灵超度。
佛座已经知错了，是她不愿意承认，下了毒手。
看见卜离因为恐惧自责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幽不弃没有再劝她，而是转身拉了南苏去了门外。
南苏担忧的看看卜离，还是跟着出去了。
“不弃，卜卜这是怎么了？”
幽不弃无法，只能把一百年的事情说出来，南苏恍然大悟。
听着屋里卜离撕心裂肺的哭泣，难受的扶在朱红色的门框上。
“卜卜一定自责死了。”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卜离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还敢在魔界对佛座下手。
过了一会，幽不弃沉声道：“邛树怎么说的？”
“邛树说，无名死而复生，佛座的事情应该就是他做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封锁佛界稳定政局才是，怎么会明目张胆的为伽弥佛座举丧呢？”
看来他是有恃无恐了。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无名撑腰？
想到这里，幽不弃心里一阵唏嘘，对伽弥的那点同情也顷刻消失不见。
当年伽弥上位，他的三位师兄皆离奇死亡。
《佛界志》记载，佛座三位师兄病亡，伽弥曾经伏地痛哭，下令佛界整界举丧，如今想来，倒是讽刺得很。
真是一报还一报。
“姑姑，既然佛界举丧，我们魔界也应该出面吊唁。”
卜离身为魔君，又是晚辈，理应出席才是。
只不过伽弥佛座的事情多多少少是跟卜离有些关系，她已经很自责了，不能让她去了。
南苏明显也考虑到了这一层，思虑片刻，提议道：“我去吧，你留在人间好好看着卜卜。”
南苏身为郡主，又战功赫赫，在魔界有一定威望，与伽弥又是同辈。
要是卜离不去，南苏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涂岩跟水月刚刚辞行，回了涂山告罪，北辰跟扶桑也走了。
现在就剩幽不弃自己陪着卜离了，她还真不放心。
“不弃，我先回魔界准备一下礼物，再去佛界吊唁。这一次不知道会耽误多长时间？有什么事情你多让让卜卜。”南苏安排道。
幽不弃轻轻点点头。
当幽不弃跟南苏告别之后，返回房间的时候。
大床上，棉被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在瑟瑟发抖，里面传来卜离泣不成声的道歉音。
幽不弃上前一步，把卜离身上的被子扯下。
小姑娘睁开哭红的双眼，抹了抹泪，抓着他的袖子，羞耻开口：“兄长，一百年前，我的继任大典，那天我在灵玉阁…”
话没说完，小姑娘的身子就被幽不弃紧紧抱住。
嘴巴也被他捂住，幽不弃在她耳边轻轻摇头，说道：“不要说，不要说。”
被捂住嘴巴的小姑娘艰难的传出哭声，隐约可以听出她的话语：“兄长，是我…”
幽不弃又搂紧一些，低语：“我知道。”
“你知道？”
卜离疑惑抬头，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子，忽然有一些陌生和恐惧。
原来幽不弃早就知道一百年前她的所作所为，也许是幽不弃亲眼所见一个光着脚的少女身穿白衣爬上了灵玉阁的屋顶，洋溢着这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做下了骇人的歹事。
也许幽不弃还在她身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在她身后拍手叫好，这让她感觉到害怕。
那幽不弃为什么不揭穿她？还曾经去无忧阁问她：是否要去帮助伽弥佛座？
幽不弃了然一笑，回答了卜离的心中所想。
“兄长只是想知道卜卜会怎么做？像那样假仁假义的佛，根本不值得同情。卜卜没有去救他，你做的对。兄长很欣慰。”
听完此话，小姑娘下意识推开了男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睛。
感觉自己几万年都活在他眼睛中的深渊里，永远都挣扎不出来，这种控制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
最可怕的是这种控制里有爱，让人醉生梦死的爱。
幽不弃失落的收回自己的胳膊，看着卜离以从来没有的冷漠眼神审视他。
心里不免划过一丝失望。
但是他没有错。
只是他分不清，这一切的恩恩怨怨，是非对错。
到底是卜离看的更清楚，还是他想的更透彻？
“卜卜，难道你不觉得伽弥佛座死不足惜吗？”幽不弃皱眉问道，企图说服卜离接受他的言辞。
小姑娘愣了许久，想起魔界上空那个满载着鲜血与亡灵的金光钵鱼。
想起她娘亲说过幻族灭族那一天的惨烈情景。
看着幽不弃充满着希冀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所有的片段竟然重合在一起，在她心底炸开。
她分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只冷冷的说了一声：“伽弥佛座的确死不足惜。”
可她心里仍有无限伤感不知如何言说。
她用一生去成长，可魔只有一生，这是很长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