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阿哥府里出来,胤禟和胤俄并没有说话,兄弟两人对看一眼,然后齐齐上了马。
“九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胤俄拿不准胤禟的想法,两人并排骑着马,冷风呼呼的吹得人脸发僵,可他还是忍着,眼瞧着九阿哥府近在眼前,他这才不得不开口问道。
“十弟,咱们有段时间没凑一起喝酒了,今儿个不醉不归,如何?”胤禟转头看向胤俄,没有解释,而是直接邀约。
“好啊!”胤俄并不觉得大年初一接受胤禟邀约有什么不对,他们兄弟打小在一起,行事从不看旁人眼色,做事虽然有限制,却也算随心。
九阿哥胤禟历来就是个阴鸷的性子,他看得上的人做什么都好,他看不上的做什么都是错,就好比从前的胤禩和胤禛,他看得上前者,所以事事都向着前者,如今,局势有变,他们有了分歧,他看人的眼光也有了改变,有些事也就该跟着变了。
等到他和胤俄一起到了书房之后,兄弟二人坐在桌前畅饮几杯,不知道是内心压抑了太久,还是酒后人胆大,说出来的话都是平日他们轻易不会宣之于口的。
“九哥,太子再次被废,你说皇阿玛还会再立他吗?”太子废了又立,立了又废这种事听着儿戏,却真真正正地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弄不清楚皇阿玛的心思,自然也不确定最终的结果。
有些事情看似神圣不可侵犯,可真要打破了,其实也就这么一回事,比如储君之位,谁会想到若干年后的现在,它会变成一个笑话一般的存在。
“谁知道呢?”胤禟想着康熙模棱两可的态度,觉得复立是不可能了,一次就已经是笑话了,再来一次,皇家的威严何在,可万事都没个准,他也只能吐槽道:“不过皇阿玛历来宠爱废太子,且这人呐,年纪越大越容易心软,谁知道那天是不是一个冲动就应允了。”
胤禟对康熙这个皇阿玛从来就不抱希望,相较其他兄弟拼命地在他面前表现,他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毕竟他同其他人不一样,他打小就是被宜妃宠大的,真可谓要星星不给月亮,没那么缺爱,就算一开始会因为比较的关系争过一段时间康熙的关注,可在康熙的几次责备之下,他很爽快地放弃了,不然他要是跟众兄弟一样盲目地追求康熙这个皇阿玛的认可,他怕是成不了现在的‘财神九’。
眼瞧着胤禟这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胤俄点点头,可是面上还是带着一丝担忧:“九哥,八哥那边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你俩之间似乎有矛盾?”
人人都以为他粗枝大叶没脑子,可实际上他只是谨记额娘的话,好好活下去而已。
为了活下去,他选择感情不错的胤禩站队,支持他夺得大位;为了活下去,他选择在察觉胤禩的改变之后,收敛自己的行为;为了活下去,他选择在局势不对的时候,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桩桩件件,他都觉得正常,甚至隐晦地劝过胤禟几次,只是胤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这才住嘴。如今瞧着胤禟的意思,似乎是看透了什么,他才会有此一问。
胤禟对胤俄还是很了解的,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说清楚明了,却也能猜出个几分,不然他也不会暗地里帮着胤俄扫尾,眼瞧着胤俄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由斜挑着细长的凤眼看过去:“我们能有什么矛盾,我们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罢了。”
“什么不同的选择?”胤俄明显对这个选择很感兴趣,一听胤禟的话,整个身子都不由地往前倾,似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一般。
“慌什么,坐好,该你知道的你总会知道。”胤禟翻了个白眼,一脸没好气地道。
胤俄倒是不生气,就这样趴在桌上继续追问道:“九哥,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说实话,八哥已经变了,以前咱们是兄弟,行事说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还没上位呢,就已经是‘君臣’了,说实话,挺没意思的。”
“老十?”胤禟没有想到胤俄比自己看得更清楚,难怪从前异常卖力的他突然之间就变得不那么爱管事了,现在想来倒是他太过迟钝了,“的确没意思,之前爷费心费力又费财,力支持八哥夺嫡,只是想着日后能当个铁帽子王,但前提是爷的东西就是爷的东西,是给还是不给看的是爷的心意,可八哥似乎忘了这一点。”
胤俄闻言,想到他们之前提过的死士,不由地问道:“是那些死士吗?都赔上了?”
“相差不离,不过那只是一处,剩下的因着还不到用的时候,我倒是没提,现在想想,八哥怕是已经将我名下的东西都当成自己的了,不然这用人花银子还不得先支会我一声。”胤禟一想到胤禩那理所当然的架势,这心里就越来越不好想,他自认对自己认可的人大方,只要开口,并不会计较太多,但不问自取,他不说偷,却也越了底线。
他心中不愤,为此事同胤禩吵过两次,若胤禩能认错,这事指不定就揭过了,可惜胤禩从头到尾都在敷衍他,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长了,再深的感情也会随着不满被消磨的干干净净,更何况他们三兄弟之所以凑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是啊,八哥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胤俄伸手拍了拍桌子,见胤禟看过来,一脸不以为忤地继续说道:“爷可瞧得真真的,八哥不再是从前的八哥了,如今的他意气风发,以为太子败了,他就胜了,行事说话都透着一股命令的意味,可他忘了,咱们这上头下头都是兄弟,不管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争来抢去,闹得着实厉害,但九哥,咱们都忘了一件事,这位子要给谁,看的不是咱们有多大的本事,而是皇阿玛的意思。”
“皇阿玛……”胤禟眉心一挑,突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才冷笑道:“我倒是真的忘了,真正做主的人是谁了。”
“现在记起来也不晚。”胤俄拿着筷子挑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胤禟偏着头一阵好笑道:“说的不错,如今太子被废,三哥、四哥、八哥以及老十四,谁还能没点小心思,以往咱们只顾着帮八哥,倒是忘了仔细琢磨皇阿玛对其他人的态度,老十,你说皇阿玛心里是不是早有人选了,只是碍于时机不成熟,这才没有推出来?”
胤俄似想到什么一般,忽然说道:“照九哥的说法,我倒是觉得四哥最有可能,自打一废太子之后,皇阿玛对咱们这些儿子,看似一视同仁,可事实上都没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唯有四哥,看似任劳任怨,细究起来,倒像是在培养!”
之前事情太多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旁的地方,再加上四哥一直表现出一副忠君的模样,大家都以为他是干实事,却忘了真正的储君想要坐稳那个位置,首先就要了解各部,而他们兄弟这么多人,能转两个部的都不多,唯独一个四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了三个部了,接下来要是再转第四个部,结果如何,不言而预。
“老十,你不说这些,爷还真没注意到,看来算计的再多也不如皇阿玛的心意,难怪咱们跟着八哥,得到最多的就是斥责。”胤禟一阵苦笑,心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平。
“九哥,这些都过去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八哥?”胤俄想要支持胤禩的心思早就不如从前了,之所以没有说出来也不过是碍于兄弟之间的情份和胤禩的脸面。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他就跟凑数的一样,基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若不是他身后还有钮钴禄一族,胤禩怕是早就把他甩一旁去了,有事哪里还会叫上他。
胤禟白了他一眼,拿起酒壶为两人满上:“你说呢!”想到胤禩刚才的态度,他也寒了心,“一下子脱离是不可能的,毕竟在旁人眼里,咱们三人就是一体,冷不丁地说要解散,人家还以为咱们算计什么,所以有些事情,咱们得慢慢来!”
他不傻,真要抽身,那也得慢慢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舍得的勇气。
他背后有着郭络罗一族,老十背后有钮钴禄一族,他们牵了头不假,可做主加入的由始至终都是郭络罗一族和钮钴禄一族的领头人,现在他们想退,钮钴禄一族以及有八福晋作为联系的郭络罗一族想不想退,看的还是他们的领头人的决定,他们能做的只是适当地给出一点建议。
当然,依着胤禟的意思,那肯定是要把能拉出来的人拉出来的,比如宜妃娘家,比如钮钴禄大房一家,那是妥妥支持他和胤俄而非胤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