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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黑寡妇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完全没了丝毫阴冷和霸道的意味。仿佛,她已经从那个灭绝人性的魔女,彻底化身成了善良的女人,她的眼神变得纯粹,她的心得到了净化,她整个人都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正常的表象下,却藏着一种极度心酸的感情,黑寡妇难得温和了,但是她的话语,却是那样的哀伤,听起来就像是遗言,是她此生最后的话。

我爸当然听出了黑寡妇话里的意思,他的神色,不禁变得更加凝重,他的眼里,都闪出了异样的光,炯炯的看着黑寡妇。

果然,仅仅过了两秒,黑寡妇就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但,她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一瞬间,全场都了然了,黑寡妇,她无声无息的选择了自杀,在她吐出黑血的一刹那,我爸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甚至,他的拳头,都不由的紧握了起来,他的心,肯定也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他并没有阻止黑寡妇,亦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黑寡妇最后的命运,唯有一死,相比起死在他的手上,黑寡妇自杀,或许是更好的结局。

而我,没有我爸感触那么深,毕竟,从我知道黑寡妇以来,我对她的只有仇恨,我和她也没有任何过往的交情,而且,她还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所以,她即使不自杀,我也一定会结束她的生命。

只是,眼看我最大的仇敌就要一命呜呼了,我心里不仅没有畅快,反而有点不是滋味,黑寡妇最后的话,依然萦绕在我的心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朵朵的生母,她死后,最痛苦的人,应该是朵朵吧?

从前的恩怨,牵扯到下一代,酿成了如今的悲剧,给我,给朵朵,给这里所有的人都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这一场大战,几乎都可以用生灵涂炭来形容,但黑寡妇的死,就能让活着的人抚平伤痛吗?

并没有,场中剩余的人,每个人都是面色沉重的,他们也在不知觉间,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一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寡妇,这一刻,他们眼神里充斥的,也唯有哀叹。

然,当我的余光瞥到马尾辫时,我的脑袋突然一震,我猛地想起,马尾辫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她跟着我到血蝴蝶总部来,目的是为了帮我,她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想自己的安危,也可能没有希冀什么。但我不同,我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旦有机会,我一定要拿到千年蟾蜍,救下马尾辫。

想到这,我的心忽然急切了起来,我连忙蹲下身,对着黑寡妇问道:“黑寡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千年蟾蜍在哪?”

黑寡妇自打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就全然没了动静,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问了她的话,她还是没一点反应,就跟已经死去一般,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死了,她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对着谁笑。

不自觉的,我又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她仍旧无动于衷,这时候,韩爷爷过来了,他俯下身查探了下黑寡妇的鼻息,又慢慢的扳开她的嘴查探了一番,随后,他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死了,她在牙齿里嵌了一颗剧性毒药,刚刚,她咬破了毒药,自杀了!”

听了韩爷爷的话,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下,继而,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

黑寡妇死了,真的就这样死了,甚至,她的死,原来是她自己早就预备好的,她竟然提前在嘴里嵌了毒药,也就是说,即便她杀了我爸报了仇,即便她血蝴蝶获得了胜利,她也是打算自杀的。

她一生活着,只为找我爸讨债,也许,当她真正杀死我爸,然后自杀的时候,她依然会带着恨死去。而现在,她获得了我爸的一声诚挚道歉,她还是选择了自杀,不同的是,她是带着笑意离开的。

黑寡妇,终究是获得解脱了,可是,活着的人呢?活着的人只会更痛苦啊,至少,我在这一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我还是无法救马尾辫一命,我竟然没有在黑寡妇活着的时候去争取一下千年蟾蜍,现在,黑寡妇去了另一个世界,她的千年蟾蜍,也肯定随之永远消失了。这个遗憾,刻在我的心里,让我无法不痛。

其他人,也是满脸凝重,默默忧伤,所有人都静静的盯着黑寡妇枯瘦的尸体,不发一语。

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直无声悲泣的朵朵,离开了她父亲的身边,缓缓走了过来,此刻的朵朵,就跟行尸走肉一模一样,没有丁点表情,身体僵硬,步伐极慢。

来到黑寡妇的尸体前,她都没有蹲下,只是红着眼睛,痴痴的看着黑寡妇,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人能感知她内心里的情感,更没人能够体会她的痛。

她在这一晚,可以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对她来说,第一个痛苦,肯定就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黑寡妇。朵朵从小缺乏母爱,渴望母爱,可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是被仇恨缠绕的魔鬼,更可悲的是,她并不是父母爱的结晶,而是仇恨的种子,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她的第二个痛苦,必然就是黑寡妇要杀我,她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对我下杀手,可是她却阻止不了,她当时的心,一定撕裂了痛。而,更让她痛苦让她神魂俱裂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母亲手里,这其中的残忍,无法想象。

现在,朵朵又见自己的母亲自杀,她千疮百孔的心,恐怕都痛的无法愈合了。虽然,黑寡妇从来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虽然,黑寡妇一生作恶,但毕竟,她是朵朵的母亲,骨肉血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何况,黑寡妇在临死之前,要我爸照顾朵朵,这足以说明,黑寡妇心里,还是对朵朵有感情的,这恐怕也是黑寡妇最放不下的事,所以才成为了她的临终遗言。

或许,正是因为黑寡妇的遗言,因为黑寡妇死前温和的一面,让朵朵对黑寡妇也有了情感,至少,黑寡妇的死,带给了朵朵无法言喻的痛,这种痛,根本不是一般女孩子承受的了的。

不过,朵朵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的坚强,超乎想象,哪怕承受了如此灭顶之灾,她也没有倒下,她还可以直直的站在这里,可能泪水已经流干了,她面对黑寡妇的尸体,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流,她就是这么静默的看着,面无表情,内心碎裂。

静,夜很静很静,唯有风在吹,带出了丝丝声响,整片战场,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以及地上尸体的气息,这里,已然成为了人间地狱,我们活着的人,也像是地狱里的幽灵,淹没在无尽的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朵朵终于有了反应,她突然偏过头看向了我,轻声问道:“吴赖,你想要千年蟾蜍干嘛?”

朵朵的声音,十分微弱,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她的身子坚强挺立,但她的精神,似乎就要坍塌了。

而我,乍然听到朵朵这话,内心禁不住的一颤,我知道朵朵为什么这么问,她肯定是听到了我对黑寡妇说的话,那个时候,黑寡妇已经死了,可我对一个死人还提要求,这确实是有点过分。

怕朵朵误会,我只能试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唐蕊身患顽疾,活不了多久,但是千年蟾蜍可以根治她的病,所以我想要得到它!”

说完,我还指了指我身边的马尾辫。

朵朵听了我的话,也看向了马尾辫,她的双眼依旧通红,眼神依然空洞,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她任何的情绪,但,我清楚,朵朵只是将各种情绪压制在心底,她难受,没有表现出来,她不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我,朵朵是誓死维护的,即便与她的父母对着干,她也要护我,可现在,她父母死了,而我,不仅跟徐楠和夏筱筱关系匪浅,这突然间又冒出个马尾辫,朵朵怎能不心痛,或许,她会认为自己的付出不值吧?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十分苦楚的又问我道:“那你奋不顾身的来这里,除了救你爸,是不是还跟她有关?”

说这话的时候,朵朵似乎很心酸,她母亲一生为爱痴狂,为爱成魔,最后为爱自杀,她肯定能感受到她母亲的悲哀,因为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悲哀,她对爱原本是霸道的,她不容许我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可事到如今,我跟好些女人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奋不顾身,却独独对她,没有任何的表示,即便她为我做的再多,我也没有回应她,我给她造成的,只是她父母双亡的悲剧。

然而,有些事发生了,就无法改变,有些事是注定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现在,徐楠死了,夏筱筱在看着我,朵朵在看着我,马尾辫在看着我,我已然无心想太多,对于朵朵的问题,我只能实话实说,直言道:“对,有点!”

听到我的回答,朵朵依然没有表情变化,但她的眼神里,有一抹忧伤不着痕迹的闪过,随即,她淡淡的开口,对我说道:“我知道千年蟾蜍在哪,我会把它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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