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隔日天光大亮，苍舒韵醒来时，殷无疏不在，他躺在床上放空。脑中空了一阵，苍舒韵才想起来殷无疏现在在吏部任职。
身上有了官职，殷无疏就得按时去上朝。
今日的朝堂上想必很是热闹，苍舒韵漫不经心的想。
丞相倒了，朝堂上的争议约莫会比较多。所谓墙倒众人推，那夜狼人大战，满朝文武百官，家中也是有不少人在场的。
而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波及，轻的受点伤，重的断胳膊断腿，更严重的是直接命丧当场。
昱京中有头有脸的谁不是因为那一战损失惨重?
苍舒韵听说有好些个家里悉心培养的继承人死在了那一夜，还有的娇养着准备嫁出去结亲的女儿也是说没就没了。
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人，就像是布了很久的棋局，只差一步就要稳赢了，却因为有人粗心打乱了棋局，以至于满盘皆输。
他们怪不到殷君的头上去，但他们大可以以此做文章，从丞相府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苍舒韵吃完早膳就躺在花园的凉亭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等殷无疏回来。
一听说殷无疏回来了了，他就马上起身往府外走。
从前不觉，等殷无疏要日日上朝了，日日去吏部办事了，他每日等在府里，才觉出几分寂寥来。殷无疏在他心中已然占据了很重的一部分，重到一时不见，就开始想他了。
“殷无疏。”
苍舒韵微微喘着气，素来瓷白脸上因为热意，微微泛着粉色，鼻尖冒了细汗。
殷无疏原本缓慢的步调突然就加快了许多，同苍舒韵奔赴向他一样，他也迫不及待的奔向苍舒韵。
到了苍舒韵面前，殷无疏就把人圈进怀里，低头额头抵着苍舒韵的额头，极尽亲昵。
“舒韵，你是跑着过来的，这么急，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这么想我了?”
苍舒韵喘匀了气，“谁想你了，我只是很好奇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迫不及待的想要你告诉我而已。”
至于殷无疏，想还是很想的，没有殷无疏在府里陪他，他还是怪无聊的。但他是不会实话跟殷无疏说的，容易助长狗男人的气焰。
“走吧，进去说。”
殷无疏的神情有些严肃，手却极致轻柔的顺了顺苍舒韵被风吹乱了的栗色卷发。
苍舒韵看了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手，默默的跟着他回到了花园凉亭，苍舒韵照旧躺在软榻上，殷无疏就坐在他的旁边。
“丞相府的罪已经定了。”
“这么快的吗？”
苍舒韵还以为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呢，殷君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的想要捶死丞相府。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今日朝堂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这次群狼围攻营地，昱京中大小官员家中多少都有人伤亡。
既然这事被钉死在丞相府的头上了，那就是丞相府的责任，他们不敢找殷君讨个说法，难道还不能找丞相府索要补偿吗？”
丞相府偌大的家业因为弑君谋逆一事，都得充公，群臣的损失大概率也是用这些来补偿。羊都死了，那羊身上的羊毛还不是想怎么薅就怎么薅。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从殷君下令启程回京，丞相府就注定是要完了的。殷君哪里是着急回昱京，他这是着急处置丞相府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时辰后，刑部的人该到达丞相府了。”
“抄家。”顺便拘捕丞相府的人。
“对。”
二十年前花家谋逆，
是刑部负责审理抓捕，如今莫家弑君，也是刑部出马抓人。
刑部，也是殷君的一把刀呢。
殷君为什么要让殷无虞全权接管刑部?
因为殷无虞不算是一把很听话的刀，但绝对算得上是一把很有用的刀，他下令要办的事情殷无虞都可以替他办到，哪怕是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莫丞相的家，殷无虞也不会有半分的犹疑。
“莫家抄家，是殷无虞亲自带人去。”殷无疏说。
“莫家在劫难逃。”
忠臣又如何？帝王忌惮你，想要你死，你就不是忠臣，而是佞臣，这些，莫丞相的心里门儿清。
“舒韵，莫丞相在监牢里自尽了。”
一回到昱京，殷君就把莫丞相下了大牢。
“畏罪自杀，也算是一个好罪名，他换来了什么？”
莫丞相忠君爱民，无端受了这弑君之罪，他不反驳，不申诉，反而在这样的关头选择自尽。
一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死，殷君苦心孤诣的布了这场棋局，就万不可能放过他。
二嘛，他这么做，定是也求着殷君什么的。
苍舒韵猜他在求殷君放过他的家人，由他一人承担弑君的罪名。
“他求殷君放过丞相府的其他人。”
“那他白死了。”
殷君做事，讲究干净利落，留下莫家的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殷君不蠢。
“舒韵说得不错，殷君下令，莫家九族男子上到八十老者下到黄口小儿斩首示众，女的皆发配边疆极寒之地，无令终生不得回归。”
而发配边疆的那些人，有一半多会死在发配的路上，剩下的一半走到边疆，约莫也没命在了。再过些日子，又得死一半，累死的，饿死的，病死的。
等于是到了最后，莫家也活不下来几个人。如果殷君暗地里再派几个人去解决一下的话，那莫家是绝对活不了人的。
莫丞相还是低估了人君的心思，白死了一回，也白担了这畏罪自杀的名声，还因此把莫家钉死在了弑君的罪名柱上，他终究是信错了他效忠的君王。
“出门吗，舒韵。”
“去干什么？”
“凑热闹，去看看我们的这位人君能做到什么地步。”
昱京中形势这样紧张，殷无疏还能轻描淡写的说出凑热闹这样的字眼，苍舒韵也是佩服。
去看别人的热闹虽然很不地道，但苍舒韵还是答应了同殷无疏一起出门。
殷无疏是要争夺帝位的人，这条路上少不了枯骨血肉，他得学会习惯，习惯杀伐，习惯让自己的心性变得坚硬一点。
像殷无疏照顾陪伴他一样，他也会一直陪着殷无疏走下去，无论这条路上会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