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玖辰只顾喝茶，并不理会魏渊。
魏渊嘀咕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折腾了。
他将瞳片宝贝地收好，这才提起正事：“你打算把他送到哪里去？”
反正肯定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京城目标实在太大。
而且这里有这么多人都盯着辰王府。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即使有王妃提供的这宝贝也不够安全。
燕玖辰早有准备。
他直接看向赫连烬：“你自己有什么主意吗？”
赫连烬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燕玖辰居然会征询自己的意见，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去哪都可以，全凭王爷吩咐！”
燕玖辰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回蛮族吧。”
赫连烬愣住：“为何？”
燕玖辰看了一眼窗外：“贾安送了赫连越的项上人头回去蛮族，你没有回去，他们都知道你跑了，定然都认为你躲在我大燕境内，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的王兄同你的感情都不好，他们肯定想不到你就居然会回去，你也不用去蛮族的王都，你就在边境待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一队人马，不多，但是足以保护你的安全，至于其他的，我帮不了你了。”
总不能让他帮忙报仇。
如果赫连烬是这样的打算的话，那他只能说一句抱歉，你自生自灭去吧。
好在赫连烬确实不是这样想的。
虽然燕玖辰的决定与他预期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燕玖辰同意派出一队人来保护他的安全，不是直接拒绝。
赫连烬心中感激至极，扑通一声跪下：“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燕玖辰皱眉瞥他一眼：“行了，准备一下，今日你就走吧，拖的时间越长越危险，你先把你的瞳片摘了，一个人出去，等会我会让人给你一个地址，今夜你就在那里等候。”
赫连烬连连点头：“是，王爷！”
待到赫连烬收拾好东西离去，魏渊迫不及待问道：“王爷如此轻易就相信他的说辞了？”
江琉璃：？？？
不是。
你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原来还在怀疑呢。
合着相信赫连烬的话的人，只有她一个？
魏渊瞥到江琉璃的表情，托着下巴惊奇道：“王妃这是什么反应，你相信了？”
江琉璃的脸瞬间黑了。
她点点头：“没有不信的道理。”
魏渊啧啧摇头：“没想到王妃竟然还是如此性情中人，果然太好骗了，下次我骗你你可不可以多给我几幅瞳片？”
燕玖辰白他一眼：“你又不知道赫连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为何就认为王妃被骗了。”
魏渊唉声叹气：“王妃不是也还不确定吗？她就如此帮他。”
江琉璃不是很想和魏渊说话，直接问燕玖辰：“你也觉得赫连烬是在骗人？”
燕玖辰摇头：“无所谓信不信，反正我都是要派人去一趟边关的，也算是顺路了，更何况如果我派去的人要在蛮族境内活动，有赫连烬这个蛮族人在还是很方便的，毕竟他除了他的瞳色，其他地方和蛮族人并无不同。”
江琉璃不是很关心燕玖辰为何要派人去边关。
他她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被骗。
燕玖辰察觉到江琉璃的心情似乎有些不悦，安慰道：“王妃不必多想，赫连烬走投无路，大概率不会骗人。”
江琉璃深吸口气。
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毕竟无人能求证真假。
尤其旁边还有一个挤眉弄眼的魏渊。
江琉璃瞪了他一眼，直接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府了，雅间就留给二位吧。”
燕玖辰立刻跟着起身：“你我二人同路如何？我也要回去了。”
江琉璃留下一句：“请便。”
说完抬脚就走。
燕玖辰紧随其后，留下一句：“雅间就留给你了，魏渊。”
等到魏渊反应过来，他追到楼下的时候，燕玖辰同江琉璃已经上了马车离去。
魏渊刚想跟上，小二追了过来：“等会等会，魏将军，你们的茶还没付钱呢。”
魏渊：？？？
这就是雅间留给他的意思？
没办法。
魏渊只能认栽，自掏腰包把茶钱给付了。
马车内。
燕玖辰与江琉璃相对而坐。
有燕玖辰在，清风也不好跟着江琉璃坐在马车里，只好坐在外边的车架上。
车内气氛有些沉寂。
半晌，燕玖辰问道：“刚从丞相府回来？”
江琉璃点头：“是，已经是最后一次收针了。”
燕玖辰问道：“丞相的身体如何了？”
上一次他听到的消息，是说江北川身体已经大好，除了腿脚有些不灵便以外，别的并无大碍。
所以那江家老夫人已经在张罗着给他娶继妻了。
只可惜江北川那事闹的不算小，而且京中的人都知道辰王妃于与她娘家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所以大多数人都在观望中。
提起这个，江琉璃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她打开手边的匣子，取出一碟酸梅子，捻起一颗放到嘴里，顺便还将碟子往燕玖辰推了推：“吃吗？”
燕玖辰摇摇头：“你自己吃。”
江琉璃“唔”了一声，说道：“就那样吧，反正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燕玖辰好奇：“就这样了？”
江琉璃微微叹气：“我医术不精，治不好他，下半辈子也只能靠轮椅了，至于传宗接代一事，我就更管不上了。”
说着她又塞了一颗梅子进嘴。
燕玖辰抽了抽嘴角：“江北川都现在这副样子了，还想着传宗接代？”
江琉璃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只可惜他们心心念念的儿子孙子，怕是没这个福气咯。”
燕玖辰：……
虽然在叹气，但是语气中的欢欣雀跃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也是。
江琉璃确实应该开心。
这种祖母和父亲，没有也罢。
在燕玖辰的设想之中，江北川的状况应该与受伤时的他差不多。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江北川的情况比当时的他可严重多了。
他那个时候只是因为毒素堆积，自己不愿意动弹，而且除了双腿，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可江北川不一样。
他从腰部以下毫无知觉。
甚至他的双手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连一双碗筷都捧不住。
如此状态下的江北川根本没办法自理。
他除了可以说话以外，所有的行动都要借助于旁人。
老夫人心中不无悲哀地想，比起这个样子，似乎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江北川更好伺候一些。
毕竟江北川吃惯了山珍海味，自从他会说话以后，他就开始挑三拣四，这不吃那不出，还什么都要吃顶顶好的。
上次当掉的那些铺面房子换来的钱，除了江琉璃拿走的那部分诊金，剩下的已经花用地差不多了。
而且大部分都是这段时日江北川吃掉的。
这让老夫人万分心焦。
她本就是一个村妇出身，没什么眼光，也没什么胆气。
她根本不会做生意。
这段时日一直吃老本，眼看老本越来越少，她已经焦虑到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若是放任江北川这样吃下去，怕是整个家都要让他给吃没了。
老夫人神情越发急躁。
嬷嬷似乎看出她的担忧，站在一旁安慰她：“老夫人莫慌，做丞相又不需要手脚，老爷只要可以说话，没准陛下就会愿意让他再次回到朝堂不是吗？”
老夫人眼前一亮。
对哦。
这些人做官不都是靠那一张嘴皮子嘛！
只要江北川能说话，他的丞相之位就是稳妥的啊！
那她的钱不是又能源源不断地回来了！
江北川也大为惊喜。
嬷嬷说的不错。
只要他让陛下知道，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即便是坐着轮椅，他也可以为他效忠，陛下肯定会重现重新看重他的！
江北川迫不及待道：“嬷嬷说的对，快，等会我去写张帖子，嬷嬷帮我送去宫中，就说我想求见陛下。”
嬷嬷点头：“好的，老爷。”
说完她便备齐了笔墨纸砚送到江北川面前。
江北川兴奋不已，抬手抓笔，蘸取墨汁。
只是他一落笔就发现了不对。
他的手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写一个完整的字，但是每一笔都落在了他意想不到的位置。
他居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江北川心中急切。
可是他越急他就越是写不出字来。
写到最后，那些字一个个洇成了墨团。
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江北川怔愣半晌，发出痛苦的哭嚎。
老夫人被他的反应给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怎么了这是？你别哭啊北川，快和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北川泪眼朦胧，狠狠地将手中毛笔摔到地上：“娘啊，儿的手废了啊！”
老夫人早有预料。
她又不是瞎子。
刚刚江北川一个字都没能写出来，她自然都看到了。
但是老夫人没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就是写不出几个字嘛。
嘴巴能说话不就好了？
她赶紧揽住江北川安慰道：“别哭别哭，会不会写字又有什么关系，娘让别人帮你写，你口述就行，先去见过陛下再说好吗？”
她好说歹说老半天才把江北川给安慰下来。
至于找那个帮忙写字的人，可让老夫人为难了。
实在是以前丞相府里会写字的人就那几个，都是在江北川跟前伺候的。
前些日子清理府内的下人的时候，她寻思着那些人也没什么用，就全都遣散了。
现在好了。
府内连个会写字的人都难找。
嬷嬷看出老夫人的忧愁，低声道：“老夫人，那位还在呢，她肯定是识字的，要不要将她叫过来？”
老夫人皱眉：“谁？”
嬷嬷干咳一声：“梦雪小姐。”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什么小姐！她现在就是我江家的奴仆！”
嬷嬷点头无奈道：“是，老奴知道，但是现如今，只有她能帮上忙了。”
老夫人面露迟疑。
当初沈慧茹为了给江梦雪打出才女的名号，着实费了不少力气，请了不少名师教导她。
只可惜没什么大用。
除了让江梦雪多识得了几个字以外。
嗯。
现在倒是有用了。
老夫人对此十分不满，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把她叫过来吧。”
嬷嬷收到命令，转身离去。
江梦雪依言来到芙蓉苑时，心里着实惊慌不已。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江家的主子们了。
不管是江北川还是老夫人。
他们都不愿意看见她。
江梦雪也不会脑子不好地冲到他们面前找不痛快。
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能有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觉得自己一介柔弱女子离开丞相府之后可以轻易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她做好准备之前，最好还是先在丞相府待着吧。
江梦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芙蓉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江北川身边的老夫人。
她神情僵硬片刻，这才开口打招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抬头瞥见江梦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一看到江梦雪，她就想到沈慧茹。
她们丞相府如今会是如此境地，沈慧茹得背大锅！
江北川也是不遑多让。
母子俩对江梦雪都没有好脸色。
江梦雪虽然心中也有些不满，但她可不敢得罪这两个。
她陪着笑脸道：“不知老夫人寻我来此是有何事。”
老夫人冷脸道：“你不应该自称奴婢吗？”
如今江梦雪可是她们家的奴仆。
哪有奴仆以我自称的。
江梦雪脸一僵。
这死老太婆有病是吧，在这种地方挑刺。
她板着脸，满脸不情愿地道：“不知老夫人寻奴婢来此有何要事。”
老夫人看出她的不情愿，心情松快许多：“没什么，救赎让你过来帮忙写一封信。”
江梦雪低眉顺眼地问：“什么信？”
老夫人白她一眼：“用你多话？北川口述，你写就是了，还不快点过来！”
江梦雪心里一紧，认命地走过去，执起桌上的毛笔。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头对江北川柔声道：“好了，该写些什么，你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