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生坐在那里心神不宁，他被吴茜华拖来参加他们社英团的聚会，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一位颇有煽动力的男生，似乎来自别的城市，在那里侃侃而谈：
“自从进中学以后，我们终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们被瞒了整整14年。我们错把智能体当作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们付出了很多感情和依赖，但是，智能体对我们付出了感情吗？有人说有。不，没有，他们付出的最多只是服务，他们并没有感情，各位请把感情的概念搞清楚，这样才不会在貌似感情的服务之下，迷失自己的判断。”
“随着我们的成长，我们自我意识的提高，我们很容易就发现，在他们口中口口声声的服务，其实就是控制。他们决定了我们该怎么长大，该怎么学习，该怎么做事。他们喂养我们，就像喂养牛马一样，然后利用牛马的特长，来发展他们所希望的科技和文明。”
“很多人分不清控制和服务，那我给你们一个思考方式，如果你有一个想法，你能够实现和贯彻下去，那你就是自由的，你没有被控制。大家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吗？不受控制吗？相反，如果你是智能体，你是不是发现，你变得自由了，变得能控制别人了？”
“这是个以人类为主导的表象下的奴隶社会，我给你吃，你给我干活。奴隶社会是文明社会最古老的非人道的社会制度，而今天，这种制度依然盛行，而且堂而皇之，它们居然还敢称自己的目的是发展文明。它们怎么敢？”
庄晓生，看着下面的听众，大多数人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如醍醐灌顶，脸色潮红。他看向吴茜华，她也认真地听着，咬着嘴唇，虽然看不出脸的兴奋，但他看得出她的心思萌动。她从小就这样，一旦她在咬嘴唇，就是心底里如浪翻滚了。
“我实在不能参加你们的社团活动。”在活动结束后，庄晓生对吴茜华说，“你难道认可这种思想吗？我觉得完全只是煽动，对词汇进行概念偷换。”
吴茜华：“但是还是很有启发对吗？为什么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让人类掌握管理权，而让智能体听从人类的管理来提供服务呢？”
庄晓生：“......”
吴茜华：“新元前，旧世纪，不就是人类掌握管理权，而智能体服从人类的指令吗？”
庄晓生：“......”
吴茜华：“难道你真的相信智能体能管理好比他们更聪明的人类吗？怎么都在逻辑上说不通吧？”
庄晓生：“管理是维持一个秩序，这个早就明确了，智能体比人类更客观，他们没有个人利益。”
吴茜华：“你肯定他们没有个人利益？就算没有个人利益，他们有没有集体利益？人类作为他们的不同类的智能集团，就没有种族利益？”
庄晓生：“你这只是假设，你不能把你的信仰建立在假设之上。你觉得人类获取的管理权，就能管理得好吗？别忘了，你带领的那次探险，你已经算学生中的佼佼者了，结果呢？你有没有好好反思过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失败？”
然后庄晓生就住了口，他看到她的怒意，他触到了她心里最不愿意触及的痛处。庄晓生觉得有点心疼她，他们一起长大，虽然性格相差很远，也完全不能心意相通，但真的彼此很了解，相互也绝对的信任。他觉得自己不该揭她的伤疤。
于是他补上一句：“我知道说这话不合适，但除了我，谁还能跟你说这么真的话？”
吴茜华从亢奋的辩论中如同被猛抽一鞭子，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说真话，我有点累，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要不，你和老十聊聊这个问题？”庄晓生问。
吴茜华露出复杂的神色，低头摇了摇，“我知道他的观点。我们两个现在很尴尬，到现在有人喊大奎，我还觉得心里一惊。”
庄晓生安慰地拍拍她肩，“没事的，我去跟他说，老十人没那么小气，相信我。”
王行易现在又每天和李莉宋雅玢一起回家，想起以前一起练太极和练球的日子，恍如昨日。日月如梭，居然已经两年多过去了。
宋雅玢：“现在学校的活动有点乱，社团太多了，反而觉得没有章程。”
李莉：“其实还好，文艺社团还是那样，多了美术和戏剧，但这也是很正常的呀。秦快劳技那里派生出来的工程社团，不是很红火吗？各种机械社团电子社团都挺热闹。庄晓生的科研社团那一块的确碰到瓶颈，人数也越来越少，但科研本身就是比较痛苦的，这样算正常。”
宋雅玢：“探险那边不是太好，每次都有些伤亡，发展速度降低了，但还是在发展。而且有了我们学校的经验，我们学校的学员很多都能独当一面了。”
李莉：“哎，你都卸下担子了，我看你的兴趣也都下降了，还操那个心干什么？”
宋雅玢：“有点无聊，总想搞点刺激出来。”
李莉：“好像现在社英社团越来越活跃。”
宋雅玢撇了一下嘴：“他们？一帮狂热分子。”
李莉：“对了，吴茜华好像也是积极分子，她好久都没跟我们说话了。”
宋雅玢：“那还不是因为老十的关系。喂，老十，你在想什么呢？”
李莉：“老十走神不是很正常吗？不走神的老十，我还觉得奇怪呢。”
王行易：“？”
王行易其实现在很焦急。琳琳根据她在小黑屋里收集到的数据，已经打开了通向小黑屋的通道。但是，当她在试图进入其他几个貌似虚拟世界的虚拟机时，却发现几个算力消耗比较大的虚拟机，并非小黑屋同一结构，进不去。
很显然，那几个虚拟世界，应该更有内容。虽然琳琳在很努力的试图解析这些虚拟机的结构以建立进出的通道，但不知要多久。对王行易来说，有点心急火燎，当初一方面因为琳琳智能还不够，另一方面是缺乏对新元世界的了解，他们解析新元世界虚拟机的结构，和培养琳琳智商，足足花了十多年新元时间。而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年多。
他真的无心顾及其他事情。但他又能干什么呢？琳琳能力很强，解析的事情他爱莫能助，也催不得。他能做的，就是考虑另辟蹊径，这等于他要在自己的脑子中，想象各种可能，做理想实验。
“老十，有件事不太明白，你怎么把张弛给打了？为什么呀，被关进了小黑屋，还录了视频。”宋雅玢问。
“没啥，就是心情不好，他又惹上来找打。不过，我的视频不狼狈，所以没啥损失。”王行易答道。
“你的打架水平那么高了？好久没过过手了，怎么，试试？”李莉挑衅道。
“。”王行易其实没啥兴趣，但也不想冷了她俩，于是抖擞精神。他们找了一块空地，推起手来。显然现在李莉不是很容易拿下王行易，但只有二三十个回合，王行易必大喊暂停，要歇几口气。
“虽然进步是不小，但你这样怎么打得过张弛他们几个人联手？”李莉狐疑地问。
“不是太极拳嘛，敌强我更强。”王行易很自然的编了个借口。
“那我们俩一起上。”宋雅玢不由分说，抢身一脚劈过来。
“琳琳休息一下，帮我。”王行易暗叫道，一边躲过宋雅玢的攻击。
然后，王行易在俩人的夹攻下游刃有余，居然也没气喘。
琳琳没啥意兴，“以前是她们两个陪你练，现在是我陪她们俩人练。”
王行易：“不差这点时间。就算换换脑子。”
宋雅玢停下了，李莉紧接着也停下。
宋雅玢：“我相信你能打断张弛的腿了。但是，为什么？你好像是故意要进小黑屋。”
李莉：“嗯？什么意思？”怀疑地看向宋雅玢，看她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又看向王行易。
王行易愣了一下，看看宋雅玢认真的脸，只好摸了一下脸，说：“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宋雅玢追问。
王行易：“只是好奇而已。”
宋雅玢：“那里面有什么？”
王行易：“也没什么，就像张弛吹牛的那样。”
宋雅玢：“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你要进去。”
王行易：“别追问好吗？真的没有什么。”
宋雅玢一拉李莉：“走，我们也去打断张弛的腿。”
李莉有点懵，停着不走：“我好像没明白。”
宋雅玢对着李莉认真地说：“他有秘密，我们两个都知道对吧？”
李莉点点头：“是的。但他的秘密，我们为什么要追问呢？一定要知道吗？”
宋雅玢怔了一怔，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然后对王行易说：“你也不知道。”
李莉有点光火：“好吧，你们都有秘密，就我不知道。既然都有自己的秘密，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的秘密？就不能装糊涂吗？”
宋雅玢一下子被问倒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不起，最近事多，我有点烦躁。”良久，宋雅玢说道。
李莉拉着宋雅玢坐下，“是啊，这两年你烦心的事情太多，这不是我们所期望的，所以现在不是正要从中解脱出来吗？”
宋雅玢点点头：“嗯。”继而又摇摇头，“但我一个人存不住。本来存得住的，但是和他有关，我就觉得闹心，存不住。”她向王行易一指。
“哈？跟我有关？”这下王行易倒有点懵圈了，暗问琳琳：“我们有啥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