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与梁师成二人站在东京城外十里亭,目送着童贯乘着马车离去。
临行前,看着童贯那苍老了十岁的神情,梁师成不禁有些感慨。
他与童贯同为太监,又同是官家的心腹,相识几十年,也算得上是老友,如今见童贯被贬湖州,忍不住劝慰。
“太尉此行不必过于沮丧,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日后官复原职也是迟早之事。官家是个念旧情的人,之所以将你贬去湖州,还是存了一番情义在其中的,你莫要会错了意。”
“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五,年老体衰,即便官家念旧情让我在湖州养老以终,我也依旧感怀君恩。”童贯抹了一把颔下花白的胡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我始终还是有有些不甘心啊!”
“童太尉只管放心,我等依然与太尉在同一阵营。”王黼郑重出声,“近日我听闻了一些恽王在西北的所作所为,回头我让人查实一番,奏与官家,即使不能扳倒恽王,也定然不会让其在西北顺心顺利。”
“将明所言不错,这天下兵马还得太尉来统帅,我等定然会挡住恽王一系在朝中的势力,等着太尉回归朝堂的一天。”梁师成也表态道。
“那就多谢二公了!二位就此留步吧!”童贯有些不置可否,兴意阑珊地登上马车。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此行湖州,又有多大的机会能够活着回来呢?
二人看着童贯的马车消失在天际,良久。
“将明,如今朝中大臣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可以互相信任了!”梁师成叹息。
“恩府先生,您怎么漏了李邦彦?”
“李邦彦那厮不过是一个溜须拍马,身**荡的人,关键时刻他靠不住。”梁师成今日也注意到了李邦彦的神情,这家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活生生当了一个凑数的吉祥物。
“如今蔡京与恽王有合流的趋势,而太尉又被官家贬去了湖州,你我的日子不好过咯!”
“看来我得早日将恽王的罪证收集,送往官家案前!”王黼答道。
“你以为恽王是有那么好被扳倒的?”梁师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王黼一眼,“你都在官家身边多少年了?怎么还没看透?官家对恽王那是十分信任的!要不然你以为童太尉在西北干的好好的,为何恽王一去就将兵权给夺了,官家却连丝毫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刚才在殿中的时候,我还想说,这恽王完全就是胡闹,往大里说那夺兵权是等同于谋反!只不过得了恩府先生的暗示,我这才忍住没说。”
王黼有些不明白,梁师成为何要阻止他。
“我时常与你说,我们这些人,没多少真本事,之所以能得官家的信任,完全是因为咱们能让官家觉得舒心,能听话,不忤逆他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今天官家的意思吗?你若是同官家说恽王的一堆坏话,那就是和官家的意思对着干,恽王倒不倒霉不知道,但从此你在官家的心中就会被视为不能用的那种人。到时候,你就等着被贬吧!”
“这……有如此严重?”王黼小声问。
“回头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那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可对蔡京动手。”梁师成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蔡京……他如今正站在恽王一边,正是最为安稳的时候,我们这时候恐怕扳倒不了他吧?”
“此一时彼一时,官家虽然颇为倚重蔡京,但这么多年来对他肯定也有些不满,此时恽王横空出世,成为了官家最为信任之人。况且蔡京如今也有七十余岁。”
“人生七十古来稀,蔡京到现在还贪恋富贵不肯退休,你说如今官家有没有想要让其致仕的心思?”
“听恩府大人这么一说,我也有此等感觉,之前官家已经罢免过蔡京两次,说明官家肯定是对其有些疏远的!”王黼一拍手说道。
“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没有蔡京那种为官家敛财的手段?”梁师成有些挫败。
“即便恩府大人没有为官家敛财,不也照样得到了官家的宠幸吗?”王黼掐媚地笑着。
梁师成挑了挑眉,“这就是我比他强的地方了,他蔡京总归还有些文人腐气,不肯放下全部身段为官家服务,所以他只能靠着敛财的手段延续圣眷。”
“不过如今嘛,蔡京也已经是江郎才尽,没法子为官家多变些钱财出来了,此时岂不是扳倒他的绝佳时机?”
“恩府大人如此说来,想必已有腹稿,计将安出?”王黼奸笑一声。
“蔡京的长子年纪与你相仿,听闻他与蔡京之间早有龌龊嫌隙,你为何不去拜访一下他呢?”梁师成笑着拍了拍王黼的肩头。
“龙图阁学士蔡攸?”王黼一愣,“可他与蔡京毕竟是父子,我去找他商量对付他的父亲,有些不太好吧?”
“哎!俗话说无毒不丈夫,那蔡攸早在哲宗朝时便故意在上下朝的途中巧遇当时还是端王的官家,可见其人热衷做官之心。更何况,他在京中独有一间府邸,平日里难得回蔡京府上居住,也不见其和兄弟之间往来,可见其和蔡京二人的关系差到了何等地步。”
“他父亲蔡京身为百官之首的太师,但他此时年过四十也才不过一个从四品的龙图阁学士,职务虽然清贵,但却没什么实权。”
“你若是向其许诺,扳倒蔡京之后,向官家举荐其为相,你说他会不会心动?”
“此人十之七八会答应。”王黼摸着下巴思索道,这蔡攸这么热衷于做官,若是能让其从龙图阁学士直接提到二品,他未必不会将自己的老爹出卖。
“这就对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能有十全的把握,五成的概率就值得一试,这七八成的几率已经非常稳妥了。就算是没有成功,我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恩府先生教导的是!将明这就回去准备去蔡攸的府中拜访!”王黼对着梁师成竖一个大拇指,两人相视而笑。
王黼虽然没什么才学和脑子,但巴结人方面着实有一套,先是蔡京,后是郑居中,最后直接抱上赵佶的大腿,凭着好看的模样和会巴结人的口才,成功地坐上升官的火箭,得罪了蔡京。
正好梁师成与蔡京也有龌龊,一次偶然的机会,王黼居然发现自己家隔壁就是赵佶宠臣梁师成的宅子,顿时前往拜访。
于是王黼想借梁师成的势,侍其如父。
二人狼狈为奸,当真是蛇鼠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