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寿被震倒在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残破城楼回过神来。
“将军!”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过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多具尸体。
好在,这些尸体身上穿的都是普通士卒衣甲,并不是郭药师身上穿的将甲。
“将军!”
赵鹤寿随手搬开碎石木板,看看这些碎石破木之下是否压了人。
一连喊了数声,都没有人回应,眼见宋兵已经乘机大喊着朝归义城攻来,他心急如焚。
将军是常胜军的主心骨,若将军亡了,他们这战必败无疑。
正当他抽刀准备组织士卒防御的时候,身旁废墟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吓了他一跳。
“咳……咳、咳!”郭药师止不住地咳嗽。
“将军?”赵鹤寿试着朝废墟中喊了一句,回应他的只有更激烈的咳嗽。
他走上前,帮忙把这只手上的木板石块都搬开,一个布满灰的将军铠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赵鹤寿迅速将郭药师身上的石块木板全部搬开,将他扶了起来。
“将军,你怎么样了?”
“咳!咳……我没事!”郭药师虚弱地摆手。
“将军!您……您胸口流了很多血!”赵鹤寿惊呼。
“我没事……咳!咳!”郭药师怒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咳……你难道希望将士们都知道我受伤了吗?”
“将军,您必须下城治伤!”赵鹤寿道。
“扯淡!”郭药师一把推开赵鹤寿:“你以为种师道那老儿能奈何得了我?此贼居然施诡计害我,我今日定要将他斩杀!”
“将军,您现在必须下城!”赵鹤寿坚持道。
正当他们争执之时,两军开始交战。
宋军士气高昂地架起云梯,手握钢刀爬向城墙。
辽兵经过方才的轰炸之后也从宋军的喊杀声中惊醒,连忙将手中的箭矢射下城头。
只是他们瞳孔之中的那一抹惊惧却使他们战力大跌,显然已经无心恋战。
“还不快去督战!”郭药师对赵鹤寿喝道。
赵鹤寿一低头,丢掉了手中的钢刀便把郭药师扛了起来,转身朝城下走去。
“赵鹤寿!你他娘的,放开老子!”郭药师大怒:“反了你了!敢对老子动手!”
“将军!在我眼里你最重要。你绝对不能死,常胜军不能没有你!”赵鹤寿边走边说。
“且不说今日我军已显败迹,就算是没有,你也必须下城医治!”
郭药师见他如此说,叹了一口气道:“我本就是一个卖命的,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既然你要背我走,索性一起带上兄弟们撤出归义城吧!”
“将军,总要有人留下来断后吧?”赵鹤寿道。
“能带多少弟兄就带多少弟兄!”郭药师再叹一声。
“末将明白了!”赵鹤寿找来一个士卒简单地给郭药师包扎一番,转身去召集诸军随他们一起出城。
城上,战事还在继续。
常胜军不愧是由一群亡命之徒所组成的军队,虽然方才被宋军的火炮所慑,但此刻发现自身处境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后,立刻便爆发出了极强的战力。
城下的种师道看到冲上城墙的宋军居然有被慢慢逼退的趋势,眉头一皱。
“这些辽兵还真是不怕死!为何同为汉人,他们非要为辽国效死命?”
“曲端,吩咐下去,让士卒高喊‘郭药师跑了!’瓦解辽兵军心!”
“末将遵命!”
不一会儿,城下宋军开始高喊:“郭药师跑了!活捉郭药师!”
城上正在负隅顽抗的辽兵心志被夺,渐渐落入下风。
城中的郭药师内心再次一叹,心如刀绞,但此刻这归义城已经没有守的必要了。
“将军!咱们快撤吧!”赵鹤寿道。
“好!撤!”
……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鏖战厮杀,宋军顺利攻破归义城,大开城门将种师道迎进城中。
“曲端啊!这次能够攻下归义城,多亏了你啊!”种师道颇为感慨道。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曲端将来绝对有做一路经略的潜力。
能够看到自己麾下人才辈出,西军后继有人,种师道颇为欣慰。
“这都是将军的功劳!末将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曲端谦虚道。
“好!不骄不躁,不卑不吭,好好干!老夫为你请功!”种师道拍着曲端的肩膀。
一名亲兵跑到跟前,对曲端道:“将军,城上没有发现常胜军主将郭药师的尸体!”
“难不成真如将军所言,被这厮逃了?”曲端嘀咕道。
“这厮命还真是大!”种师道也颇为无奈。
方才那么猛烈的炮击,将阁楼都轰成了破烂,居然没把郭药师打死。
“不过没关系,此役过后常胜军元气大伤,郭药师再也不能缨我军之兵锋!我军可从此长驱直入,打到燕京城下!”
……
郭药师与赵鹤寿带领仅剩的五千骑兵一路向北奔,奔了近五十里见四下没有宋军追来,这才停下饮水歇息。
“这一战我军战败,我大辽形势将极度危急啊!”郭药师颇为烦恼地坐在一颗大石块上。
“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鹤寿吞吞吐吐道。
“有什么事,你说来便是!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郭药师将鞭子甩在一旁,让出一半边石块,示意他坐下来。
赵鹤寿坐下来,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发现士卒离他们最近都有一丈,便附耳对郭药师道:“将军,你觉得大辽还有希望吗?”
“你什么意思?”郭药师沉下脸,方才赵鹤寿将他拉下火线便让他不虞。
“将军,你我本是汉人,为辽人卖命完全是为了一口吃的。如今既然辽国腐朽,亡国已成必然,你为何不为弟兄们谋个出路?”
“住口!”郭药师大怒:“陛下给你吃给你穿,让你为国尽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周围士卒纷纷将探寻的目光扫过来,赵鹤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良久,郭药师呼出一口气:“今日我便当你说的是胡话,日后若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休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末将遵命!”赵鹤寿怏怏。
这时,身后的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士卒们顿时警觉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辽国官袍的男子大喊着奔来:“郭药师!你这逆贼!居然弃城而逃!我定要将此时修书一封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