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红缇说的临渊不悔台指的是什么，当即骇然。
“他不是说半个月才禅让吗？这还有好几天，他怎么取去了临渊不悔台！”
瑶思心境忽而被搅起的焦躁，她短暂地回到了她习惯的怂逼状态，而后心惊胆颤的望着红缇。
临渊不悔台九千九百八十一层阶悬空而立，入得此地神力封印一半，神仙犯错，在此诛杀，数万年里冷冷地俯视着众生，容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只能一步一步而上。
红缇也如此望着她，满眼挂着的泪珠足以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哽咽着，红缇一喘一吸都异常艰难的开口：“是……是陆压道君。
陆压道君得知陛下要为您剔骨堕神，便来了九重天。
其余我也不甚知晓，只听闻陛下一心如此，陆压道君大发雷霆挥袖而离。
陛下，陛下便一人去了鱼鲮岛，在陆压道君门前软磨硬泡不成，便跪了三日，只求能让他堕神。
陛下回了九重，今日便下了罪己诏，一人去了临渊不悔台。”
当此时，瑶思默默地听，眉宇间的沉郁渐渐随着红缇的话音加深，恍惚的，她整个人好像陷在了死地里，被魇住了似的抽不过神来。
澜渊求着陆压道君让他堕神？
澜渊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
可眼下容不得她慢慢思索，只提着破灵扇便率然而离。
红缇一僵，直立跪在瑶思面前，央求着：“灵女，灵女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瑶思眉心一蹙，她晓得红缇对澜渊真心，如此紧要关头她没顾上什么拈酸吃醋的小心思。
实话实说，她贸然前去都不晓得能不顾及自身，若再带上一个灵力修为还不如自己的红缇，即便不是累赘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我去了都不晓得能不能活着回来，你去了更别说了，你还是好好在九重天等着，我尽量不让他受伤。”
她说着便要离去，可那厢红缇却是不情不愿，一心要去护着澜渊，握住瑶思的袖袍便哽咽着。
这些心思瑶思懂得，可她怎么就没点自知之明，难不成要提着把薄剑替澜渊抗了堕神天雷。
“你现在拦着我，我便晚一会到，我晚一会到，澜渊便多一会危险。”
瑶思说的很坦然，并没做什么大发雷霆的斥责。
红缇怔了怔，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握住瑶思衣袍的手颤抖着松开。
瑶思没在言语，弹指间朝临渊不悔台而行。
她对临渊不悔台没太多了解，只是偶然在南宫书房陪澜渊批改政务时，无意翻过两页。
她所有知晓的，都在那剔骨堕神的骇人记忆里。
忽而间，随记忆身现临渊不悔台之下，瑶思抬头看了一眼无限天阶，九千九百八十一阶下，任何人都显得如此渺小，岌岌可危。
蜉蝣撼大树，她有些无奈苦笑又有些仓惶的胆怯。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了些考试前的自我安慰办法，提步迈了上去。
而就那一瞬间，她周身灵力好像蒸发了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存在的痕迹，完全没有任何痛苦，便散尽多半。
她这一步还等没站稳，一阵暴虐的狂风卷起厚重浓云自上而下，径直掀向瑶思。
护体灵力早已经化为乌有，澜渊的龙鳞如今也没了方向。
她手脚沉重得仿佛一副枷锁，又堪比千百斤的巨石拉扯着。
此时的她，有着灵女的头衔，却与与凡人无异。
她开合了破灵扇横挡而出，半数的灵力用的生疏，所有的力量几乎都来自一腔孤勇的骨肉。
这一阵狂风刮过，她死握住破灵扇的手腕巨震，若不是满脑子澜渊对她的支撑，瑶思显得越发萧条，脚下踉跄着，整个人险些从石阶上翻下去。
她一步一凶险，一步一坚定的踏着脚下台阶。
她双手握住已经微微发颤的破灵扇，逼退着一阶又一阶的狂风，她将破灵扇旋转画过四周，彼时，瑶思周身现出一个又一个周而复始的灵力薄薄护体，而后又抬头望了望浓云密布里不见的上空。
一阶台阶上，一层狂风至，一层护体破。护体破了，她便耐着性子再画一层护体。
九千九百八十一层的台阶，很长，也很苦。
像澜渊这样温柔的性子侵蚀到了骨子里的人，会因为天道束缚和自己的本心愿意用自己一切还恩。
像陆压道君这样入了大道之人呢？
他有无上的能力，翻江倒海不过弹指间，在他面前，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一群岌岌可危的蝼蚁，世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们的存在。
他们要做什么，犯了什么错，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控诉，也无从追溯真相到底如何，区区一位不属于此地灵元的生死再他看来更像是一场笑话。
那么这样的强者，这样的大道之人，做的事无论如何都是对的，他们会错吗……
瑶思不知道这是不是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还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
破灵扇蓝火的光影照亮着浓云密布里晦暗的台阶，她每走一步只有短暂的停歇，便继续而上，饶是如此，她还是低估了临渊不悔台骇人的狂风。
九千九百八十一阶而下，她已是筋疲力尽，几乎快要瘫倒在地，耗损的灵力太多，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死气。
方登上临渊不悔台的一刻，一声无处寻觅踪迹，犹如山崩地裂的巨响平空而起。
这声巨响里仿佛含着无数愤世嫉俗的幽怨与绝望，又好像满含着无数热泪将过往云烟划成云烟。
声响自阶梯而后一览不至尽头的临渊不悔台平地高崖流斜而下，如星河倾覆，江海倒流，汩汩而颤抖，一瞬间，不悔台三尺厚的浓云亦被震去消散被化为泡影。
原本可见十米的视野，骤然明亮，转身再回头，九千九百八十一阶台下，是悬空着深不可测的崖谷，露出狰狞的天堑。
好家伙……
我tm直接好家伙……
巨响之后，阵阵空明引起偌大临渊不悔台地动足足持续了三层余声，方才尘埃落定，瑶思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整个人飘空地提着，好大一阵子，她呆愣地喃喃着：“好家伙，这么强的声音冲击力，如果不是谁家物理实验室爆炸了，就是神仙又在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