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仓促的庆功宴从晌午吃到日暮西山，白泽同绾玉二人觉得无趣便提前走了，沉深碍于面子，虽觉得很浪费时间，却还是磨蹭了好大一会，才以繁杂琐事颇多为借口辞了几人。
入了夜，瑶思又央着染荒同清霜去了紫微垣后山的观星崖一坐。
说来，她也许久未来此处了，从前她种的那些花倒生的还算规整，没有想象中的东倒西斜，纵横捭阖。
四人坐在观星崖上的石桌上，只有染荒是万事不过耳的八风不动。
见得眼前花草丛生，他心底几重纠结，一概而论掩饰的深深。
修罗殿后院的那些花，他倒一如从前悉心养护的极好，可惜那百亩花田不再有女主人了。
他指尖在袖袍下摩挲了摩挲，看着满天扑朔迷离的星光，兀自道了句：“难得有机会瞧一瞧观星崖上美景。”
清霜是初次来观星崖，莫要说观星崖了，就连少微宫她从前也鲜少一来，除了九重天上有头有脸的有阶品的神仙组织举办些活动，她才偶有机会同转轮王来天上走走。
大约是常在冥府待的无趣，方眼皆是游魂鬼魄，忽的一来素色包裹仙泽的天上，清霜倒觉得喜闻乐见。
当她瞧见观星崖月色下花影美景时，她第一瞬间想到的，也是染荒的百亩花林，那是不他亲手养护几百年的，只为赠予一人，可惜，那人不是她……
这三年她觉得染荒于从前变得不一样的，变得不在疾言厉色，也鲜少杀伐暴躁，他从不提瑶思，魔界也无人敢提，她本以为染荒慢慢放下了，便可以接受她了。
可一年又一年，三年如一日，她依旧是那样等着，染荒对她极好，挑不出毛病的好，可那些好，清霜清楚的知道，还是之于哥哥的好。
瑶思拍了拍染荒的肩膀，道：“有眼光，若能在这样美景里善始善终，死也瞑目了。”
染荒惶惶然瞧了眼瑶思，紧道：“大好日子，说什么丧气话。”
瑶思无奈道：“迷信，什么丧气话，我就是感慨一句。”
澜渊一缕黯然的神思一闪而过，他心中微不可查一紧，又叹道：“非迷信，不过是不大合时宜。”
“得。”瑶思微微一挑眉，揶揄着几人，用幻术召出破灵扇凹个造型，一边敲着扇子，一边无力吐槽。
清霜忽而想起从前瑶思灵元动荡之事，染荒也提起过澜渊定是知道，应没少因此事耗费过经历，他便从魔界寻了半年，才寻到一本有关灵元的书，拖白泽赠予了二人，也不知瑶思如今灵元如何。
“从前听闻灵女灵元动荡，修养三年，不知灵女可好些了？”
瑶思被猝不及防的问及身体如何，她愣了愣，靠，自己已经老到要被问身体好不好的年纪了吗？
呃……
瑶思正表面意思的回话：“年轻力壮，体格强健。”
清霜却有些意味深长的接着：“灵元动荡也并非小事，灵女若日后莫要随意动用灵元，有陛下帮你调养镇压着，看你如今面色红润，精神极佳，应是无碍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别人或许代入不到乱七八糟的想象里，可瑶思是有来历的，车神二字不是白白得的名号。
什么叫……调养，面色红润，精神极佳……
呃……意味深长。
她的表情可以说一言难尽，澜渊同染荒瞧见后略有些不清不楚。
这表情越往深处理解，若是让人后背生汗，心惊胆怯。
其实染荒也不大清楚澜渊镇压瑶思动荡的灵元需要付诸多少精力，瑶思更是不清不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撕裂的头疼，同澜渊修养三年又平白无故的好了是之于什么。
澜渊见风向一转，立刻道：“倒也无碍了。”
他说完，便立刻掩饰性的抿了一口茶。
瑶思没去思索澜渊的动作，她一颗心全扑在眼前美景里了。
染荒倒是难得细心，他再了解澜渊不过了，澜渊向来不会扯谎，一扯谎便回暴露，久而久之，他索性悟出个捷径，便是扯谎后立刻泯茶做掩饰。
若要仔细去瞧澜渊眼下的神思，总叫人能感受到来自幽冷寂寥夜里的刺骨伤，那是他蛰伏了多年的极少显露在外的神思，这一刻，却有破冰而出的意味。
染荒自是能料出这破冰而出的神思来者是何人。
这抹神思后，隐藏的，定是澜渊不愿多说相告瑶思的秘密。
澜渊向来是个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所有的苦难他从不告知，一切苦痛的事情他能烂在肚子里也不想让在乎他的人伤心一丝一毫。
可他从来不说，事情早晚也会图穷匕见，到时候，他在乎的人岂不是更会伤心。
染荒面色一变，直言不讳道：“今日天色已晚，若要让清霜独自回去，我倒不大放心，瑶思你不妨先去前殿为清霜收拾间侧殿来，你二人先做休息。”
瑶思：？？？
清霜：？？？
澜渊：？？？
众人不约而同的黑人问号脸。
这话说的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这分明就是觉得她二人碍事！
靠！
“呵，男人。”瑶思讽刺着，一字一顿，“你关心你老婆可以直说的，没必要拉我做挡箭牌。”
染荒方泯入唇间的茶“噗”的一声毫无形象的喷出，狼狈呛道：“老……婆？”
清霜一张脸骤然青红相间，煞是奇怪。
瑶思这么横叉一杠，突兀打断染荒高深莫测的神思，他顿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只揶揄一笑，敷衍道：“呵，呵呵。”
瑶思一摆手，不做多言，起身拉起清霜的袖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少微宫的房间少，你的就不收拾了，和清霜住一间吧，同床共枕吧。”
清霜脸色彻底红了，红的不留余地，小声道：“灵女莫要说了。”
瑶思一撇嘴，不说了，小姑娘家不好意思。
身后的染荒脑子顿时茫然了，他……他是那种占便宜的风流人嘛，他堂堂魔君，行得正坐得端，什么时候同清霜同床共枕过。
哎呀呀，简直是……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他洗个什么劲，退一万步说，洗不清的应该是清霜才对吧。
他欲要辩解两句，探头去望，瑶思同清霜的身形早离了观星崖之上。
罢了罢了，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