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深夜，瑶思独自一人走在灵河里，身旁的每一点灵元光亮都在忽明忽灭，映照着她浅薄的身影。
恍然有有两抹强光惊现，照的瑶思两眼漆黑一瞬。
睁开眼，她去看那两抹光亮，那是两条灵元吗？
是一副身躯下的两条灵元？
她们又开始斗争了，在咆哮在狰狞，谁都是青面獠牙的难堪，谁都有暴露在外的脆弱与痛苦。
风声鹤唳，地动山摇。
瑶思受不了这种疯狂吵闹，她本能地去捂住耳朵，却仍堵不住缝隙里纷繁杂乱的声音，终于她忍无可忍，她甚至有了要自戕的想法。
下一瞬，她手中便握着匕首，欲要剜心自戕，然而刀尖插在胸口的一刻，她猛地睁开双眼，周围的景象都消失了。
瑶思悚然。
她愣在原地——怎么了？周围的景象，怎么就都消失了？
灵元不见了，灵河也被取而代之。
她在哪里？
为什么到处都是一片黑，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洞……
是祖虎设下的幻术吗？
瑶思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片都是黑暗。
她茫然无目的的走了几步，试探着喊：“澜渊，你在吗？
染荒？
有人吗？
绾玉？白泽？
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经过吗？”
没有人应答她，连风声也没有，四周都是黑的，死寂般的沉静与压抑。
饶是她如今经过千万重波折，身无可恋，可是这样的漆黑还是令人觳觫胆怯，两只腿像不受控制的驱使着她往前走，背上生出不少的冷汗，她往前走……
忽然，她看见在前方很遥远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微弱的银光，似乎是指引她出去的方向。
她疯狂往那个光亮点奔走。
周围忽然有光亮的影子显现，一张张面目并含糊不清，但是她似乎能听到那些人的低语，恭敬的异口同声，潮水一般隆隆向她行礼。
“恭祝灵女灵元归来。”
灵女？瑶思？
灵元的斗争有了结果了吗？
她不存在了吗？
可是……
可是她好像还有些不甘……
她不寒而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就那么抛却一切的纷纷扰扰，向前方的光亮竭尽全力地奔走。
可是好像有千万双手，千万重无形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蜂蛹向她扑来。
“灵女。”
“灵女总算归来了。”
瑶思不知如何处理，这些影子的言语竟是逼的她不知所措。
她哭喊着，祈祷着奋力挣脱那不让她脑袋炸裂的影子，她朝着那一线银光奔去：“走开，我不是灵女，你们认错人了，我是林瑶思！”
“灵女……灵女！”
可那些声音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瑶思开始觉得灵女的灵元莫不是被他牵引的久了，不再有反动的思想了，连她的灵元也被迫强行压制着。
“灵女为何执意要走，灵女置灵都万千子民何顾？”
“灵女！”
瑶思脚下踉跄，她眼中闪着狂炽的光，她想走，可是所有影子，所有的言词都困的她牢不可破，她无路可躲。
陡然，她蓦地暴怒了，她忿然扭头，忽然召出破灵扇挥出波光，将那些缠绕她的影子都震成浓烟粉末，被吞噬在黑暗里。
她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怒视着所有影子。
“滚！”她发疯地怒吼道：“都滚，我不是！滚开！”
可话音未落，她脸色骤然暗淡。
她的震怒忽而软弱了，她听到周围有人在笑：“她拿着破灵扇，还说不是灵女。”
“对啊，她就是灵女！”
“灵女，我们哪里错了呢？你自己心里也当清楚你是谁，你就是灵女啊。”
瑶思握着破灵扇的手在颤抖，她疯狂地摇着头：“不，我不是，我不是！”
那些被她的灵力震散的影子又重新聚拢成了人形。
忽然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朝她步步逼来，尚未分辨出人影，那影子便开口说：“不是灵女？你如何不是？”
“我不是灵女，我是林瑶思！”
“你如何就不是灵女了？”他的声音铿锵而有力，缥缈且柔软，似乎有许多心软又有许多坚定，“你是灵都的灵女，是灵都的灵女！你掌管灵都灵河万物，身上背负着灵都千秋万代，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走了。”
“我真的不是灵女！”瑶思紧盯着那团人形的影子：“我不是她，你们的灵女被你们的储帝杀害在灵河幻镜了，我不是她，我就是一介凡人……”
话音渐落，那影子才慢慢让瑶思瞧的真切，那人是——云迢！
她心底忽而大骇。
云迢没有再开口否认，只是一瞬间，又融入身后黑影里分辨不出。
陡然间，瑶思眼前景象不变，她又是一个人，此刻正站在临渊不悔台，罡风刺痛她的脸，周围寸草不生。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不悔台的中心，与上次来的景象不同，她这里俨然将天分成了两瓣。
她的左手边，生灵们针锋相对，互相诅咒，互相撕咬，眼里闪动着野兽般的寒光，渐渐地，灵都生灵的灵元渐淡，烟消云散的光点涌动没入灵河，直至延伸去踏星殿，荒芜一片，寸草不生，周而复始。
然而另一边则是灵都大殿外的景象，自在逍遥，繁花似锦，她能看到云迢和风夏的安逸悠闲日常，在百蝶纷飞花团锦簇的林木里，万般有幸，生灵们悠闲地吟诗作赋，把酒桑麻，有孩童玩闹嬉笑，有女子醉卧理云裳，她甚至看到了，万年后的小侄儿身旁依偎着少女。
瑶思似乎意识到她并不是在祖虎的傀儡术里，而是处在一个无以打破的幻境里。
这大概是心里永远无法拆开的结，她在不断的重复那些让人生畏的事。
她的确是凡人瑶思，可是她走了，灵女也走了。
这一半美好的幻境，看得瑶思脊背阵阵发凉，实比那生灵涂炭还要骇人。
原来，澜渊日日都在经历这样的折磨。
她在这的临渊不悔台上矗立不动，眼前的纷纷扰扰，像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她真的背负不起，她就是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她太不幸运，她何德何能！
她目光里一半的光明，一半的黑暗，都那样强烈地绝对，强烈地显而易见，就像棋盘上的黑白对垒棋子，正反清洗，不容置喙。
瑶思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站在离那银光三步远的距离，她干脆停下脚步，阖上眼睛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