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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坛书屋 >  五代十国往事 >   第936章 “林虎子”之死

【“林虎子”之死】

“援寿四将”之一的林仁肇在“三征淮南”时有着出色的表现,在寿州城南给后周军队给予重创,之后又解除濠州水寨之围,因功被提拔为淮南屯营应援使,总领南唐反攻力量。柴荣的正阳浮桥建成后,林仁肇亲率一千敢死队,乘坐小舟发起冲锋,使用了几乎是自杀式的火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不料风向突然反转,林仁肇这才被迫撤退。

在撤退中,周将张永德疯狂追杀,林仁肇单人独骑殿后,保护士兵先走。张永德拉弓放箭,射中林仁肇的胳膊,林仁肇拔下箭矢,回射宋军。

张永德见状大惊,说敌军有此勇士,不可逼也。于是收兵,停止追击。

虽然南唐输掉了战争,但林仁肇的英勇表现依旧给胜利的一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赵匡胤计划对南唐动武,遍观南唐诸将,唯有林仁肇值得忌惮。

赵匡胤想办法搞来了一张林仁肇的画像,有的说是通过重金贿赂林仁肇的侍者而得,有的说是派人在武昌僧院偷来的(林仁肇曾坐镇武昌),总之,搞到了一张林仁肇的画像,然后单独悬挂在一间屋里。

之后,每当南唐使者来进贡时,赵匡胤就会把他们领到这间屋子,然后指着画像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使者回答说这是我国的林仁肇大将军。然后赵匡胤就说林将军已经归附了,等你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就能在这里看见本尊了,到时候咱们欢聚一堂,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当李从善入贡时,赵匡胤特意把李从善带到这间屋子里,请他观摩,然后告诉他说林仁肇已经秘密归附我了,他的这张亲笔签名照就是信物。随后又指着旁边的几间精装修房屋,说这就是我给他预备好的新家。

李从善很傻很天真,竟然信以为真,于是写密信给李煜,说林仁肇潜附大宋。

林仁肇虽然贵为统帅,却关爱士卒,每餐都与基层士兵同吃同饮,颇得军心,而他又正直敢言,不畏权贵,于是就遭到了权贵阶层的嫉妒和排挤,比如皇甫继勋,这人后文再详述。

自林仁肇提出“假叛乱”的建议之后,皇甫继勋就借题发挥,密奏李煜,说林仁肇就是“假假叛乱”,他就是要割据洪州称王称霸(自王江西)。

皇甫继勋等“自己人”这么说,入宋进贡的使者这么说,就连自己的亲弟弟李从善也这么说……三人成虎,李煜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最初判断,林仁肇肯定是要“假假叛乱”,勾结大宋坑自己。

李煜派人将林仁肇毒死。

南唐的三朝老臣、宰相陈乔,就非常欣赏林仁肇,曾自豪地表示南唐虽小,但由自己主内、林将军主外,大宋也奈何不了我们。当听说林仁肇被毒死后,陈乔悲愤交加,感叹道:“国家危难至此,还杀忠臣?哎,看来老夫难有葬身之地了!”一连哀叹几日。

陈乔是南唐为数不多的殉国者,后文还会提及。

【你过来呀】

开宝五年(972)赵匡胤给李从善赐官徐州泰宁军节度使(遥领),赐给他汴州城内的一座豪宅,然后再次向李煜发出邀请,请他来汴州朝觐。

去,则必遭扣留;不去,则是抗旨不遵,大宋必以此为由兴兵江南。

李煜召集群臣商议对策,陈乔出了一条妙计:装病。于是李煜派遣冯延鲁出使汴州,一则感谢天朝大国对李从善的优待,二来汇报李煜病重不能亲自来致谢的情况。

冯延鲁到了汴州之后就罹患重病,卧床不起。冯延鲁与钟谟一样,历来深受柴荣、赵匡胤等中原君臣的喜爱,赵匡胤为他请来名医医治,随后礼送他回国。回到南唐不久之后,风烛残年的冯延鲁病逝,享年68岁。

在前文讲述“四凶五鬼”的故事时,已经详细介绍过冯延鲁的前半生,他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冯延巳是“四凶五鬼”集团的核心人物。“三征淮南”中,冯延鲁为东都留守,坐镇扬州,后周攻克扬州,将假扮成僧人、意图蒙混过关的冯延鲁俘虏,柴荣赐他给事中、刑部侍郎,客居汴州长达三年,直到战争结束,他也因此躲过了李璟对“四凶五鬼”的清算。

战后,李璟急于修复两国关系,因此重用冯延鲁、钟谟等“海归”。

赵匡胤平定扬州李重进之乱后,冯延鲁奉命出使大宋,赵匡胤请他参加盛大的阅兵,领略天下无敌的大宋水陆之师,然后厉声责备南唐勾结叛臣李重进,并威胁以此为由发起渡江战役,吞并南唐。

面对咄咄逼人的威胁,冯延鲁没有丝毫畏惧,先是据理力争,摘掉了“交通叛臣”的帽子,随后强硬回击了赵匡胤的军事威胁,赢得了赵匡胤的尊重。

之后赵匡胤在扬州城内大肆搜捕“李重进党羽”,连杀数十人。冯延鲁又劝谏道:“发动叛乱的是李重进一人呢,还是所有人呢?”

赵匡胤已经领略到了冯延鲁的能言善辩,一听这口风就知这是说客的一般套路,于是不急于往套里钻,“是他一人又如何,是所有人又待怎讲?”

冯延鲁不敢卖关子,直接亮了底牌:“如果是所有人都叛乱,那就不叫叛乱了,那么陛下就该顺天应人,让李重进当天子;如果只是李重进一人叛乱,那么陛下何必诛杀胁从者呢?”只诛首恶,余皆不问,国际惯例嘛。

赵匡胤于是停止血腥清洗,重赏了冯延鲁,礼送他回国。

李从善遭扣留,赵匡胤邀请李煜来汴州,冯延鲁这才老将出马,再次出访汴州,从中斡旋。

冯延鲁身上颇有中年油腻男的特质,也就是常在朋友圈发一些充满佛系禅意、国风诗意的状态,虽然内心深处对名利有着深深的眷恋,却总要表现出一种超然脱俗、淡泊名利、追求归园田居的样子。冯延鲁应该是有明确记载的最早的中年油腻男。

有一次早朝前,百官们聚集在殿外等待打卡上班,这时候冯延鲁忽然发感慨道:“唐玄宗曾将三百里镜湖赐给贺知章,我没啥奢望,如果皇帝能赐我玄武湖,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边“清流党”的徐铉接话道:“皇上岂会吝惜玄武湖?只恨当朝没有贺知章罢了。”

百官“哈哈”大笑,冯延鲁羞愧地无地自容。

冯延鲁前半生做了太多祸害南唐的恶事,却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南唐续命15年。是他浪子回头吗?

不,冯延鲁还是那个冯延鲁,他既不是恶魔,也不是天使,他只是封建官僚体系中的一分子。前半生是奸臣,因为皇上需要他是奸臣,后半生是忠臣,因为组织上需要他是忠臣。哪有英雄造时势,都是时势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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