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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陈白起没理会他这毫无起伏音调的感叹,继续道:“并且这群暴徒应该并非漕城附近的人,十有八九是外来者,据扶夷村民交待,他们的行迹曾驻扎游走在扶夷湖的那片湿密南林,南林有沼气且蛇鼠蚁虫多,鲜少人愿意待在那种恶劣之地。”

“虽具体时间他们也记不太清楚了,却大概印象却是十月初有人打猎经过南林时曾无意见窥见行踪,那时的他们像刻意在掩饰行踪,既无入城扰民亦无欺揽扶夷村民,只在林中暗暗蛰伏着,倒是安份得紧,所以村民们虽心有疑虑,倒并没有多大的惧怕,只在暗中提防着。”

“如你所言,这帮人像是被人故意搁置在那里等候调遣。”孟尝君扣了扣桌面,若有所思,却也没有多大的严肃感,整个人懒懒绵绵地,像根本没意识到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大件事儿。

陈白起在他面上兜了一圈,知道他这人傲慢惯了,哪怕知道面前有一大坑,也宁愿让人躺着垫脚而过,也不愿意绕路而行。

所以说,这种性格、这种脾气、这种傲慢又残忍之人,她是绝不会选他当主公的。

因为,那绝对是跟她自己过不去。

她心下腹诽不已,面上却疑道:“他们的目的应当是为了这地道,可为何几月前有机会不动手,偏要选在这种时侯动手呢,他们动手的契机为何?”

按她想法,若要“埋伏”,肯定早早挖好陷阱,哪会等人过来了,才动手挖土来着。

孟尝君却淡淡笑了,想到什么,他将视线投向窗外一片魍魉夜色,薄唇讥诮地勾起,细弯的眼眸像寒意闪烁的镰刀:“几月前本公可没来这穷乡僻壤。”

这种说法本就不通,陈白起看向他:“可主公半月前便来了,他们也没有动手。”

孟尝君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听了这话,心觉好笑,便轻挑地抬起陈白起的圆润下颌,凑近她,近似咬耳朵般跟她小声透密道:“这漕城被堵塞的主干道早几日前便被前后迁通,本公觉得费了如此多心力来通路,此路便归了本公独属才对,因此啊,便让人封了其它小径,独留此路,又设下路防铁衩,凡想通过者必是须得留下得辛苦钱予本公买酒吃方不辜负本公跑这一趟,而本公也累了,至此便足不出户,修养生息。”

这话一般人听了估计还转不过弯儿来,但陈白起却十分迅速又果敢地理出几条重点。

第一,孟堂君这斯,将别人的路都堵死了,让别人无路可走,只剩他挖好的这条路,所以想另僻蹊径来埋伏,甭想了。

第二,他挖好的这条路并非无偿,而是昂贵的金子路,一般人想进城也不得交钱,一户一家也好,若一群一伙地交钱便招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三,若别人还想其它法子来坑害,他便干脆不出门,宅在家里,让他们看得着“吃”不着,气死一个是一个!

陈白起:“……”这祸害是谁家的啊,赶紧拎回家去吧,别再留在人间为害世间了!

听了他的话由于太意外,她都忘了自己目前处于被人调戏的姿态。

这般说来,这群暗戳戳想杀他的,估计也算是挠破了头皮也没插进缝里来啊。

所以“地道”才势在必行,所以这才又找来刺客盟的“姬妽”等杀手,让专业的人员来灭了他。

哪怕他宅不出户,也定要让他“宅死”在户中。

话说回来,这孟尝君也并不如陈白起一开始所想那般傲慢目空一切。

他还是有准备的,哪怕并不知道早被人“惦记”地死死地,但孟尝君这人怕也是坏事干尽了,便十分谨慎惜命,没事干的时候多数便宅在家中,有事便干脆清场堵路,要想杀他,除非出奇不意,不然这事先安排好的布局,只怕根本还等不着人来,便已经落空了。

所以有个词叫祸害遗臭万年,那绝对是有根据与理由的。

“地道这事他们怕是后面计划的(因为没有人想到这人通完路便将其它路给堵死了),因为察觉到事情或许并非一开始计划般周整,便多留了一手,况且这地道可攻可退……”忽地,陈白起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像碎了的宝石散于湖面,熔熔冷月,繁星潋滟,她抓住孟尝君那根跟挠猫毛一样不正经的手指,攥在手心,正色道:“这地道,并非只有他们,我等也可利用之。”

孟尝君先是像融溺在陈白起的眼眸内,心不规则地跳动了一下,然后眼神又轻轻然瞄了瞄她攥着他手指的手,那小手与男子不动,又软又滑,无骨似的柔腻。

虽说想将她的手好生把玩一番,但……他却若无其事地笑问一句:“怎么利用?”

陈白起道:“敌人显然有所准备,我等便不走这漕城正门,而从地道迂回进城,再纠集兵力缉拿城中窝藏的邪师与暴徒,出其不意……”

“哦,此策确为上策,然……”孟尝君赞同倒是赞同,却考虑到一事,颇为难地蹙眉,手上反握住她的小手纳入掌中,道:“可这地道当地的村民这些年都不曾寻到,这一时半会儿我等该如何办到?”

陈白起的心思完全被他带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上了,她严肃地眨了一下眼睛,便也觉得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沉思中,倒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已落入一个“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被爱怜有趣地揉了揉,捏了捏,跟玩面团儿似的反复。

这地道入口必然是极为隐匿的,据村民交待当初这条密道挖掘之后便被交待须再三缄口,当时漕城的官员是被隐瞒的重点对象,后来事过境迁,漕城又重新调来了管理者,他们若知道有这么一条密道,必然是要给封掉摧毁的,所以一开始知道这条地道的人便不多,除了一些逃难出漕城并定居在扶夷村的老人,甚至连扶夷村年轻一代的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说……这么隐秘,这群暴徒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一开始便是她猜岔了?

关于这一点,陈白起又不相信了。

算了,暂时也别想那么多了,先将这“地道”找出来再说。

系统:孟尝君对你好感度+10

陈白起听到系统“叮”一声,便诧异地抬眼。

正好将孟尝君玩弄她手的场面看进眼中。

她反射性地抽回了手,却被孟尝君更快一步地攥入手心,死拉着不放。

“手……是我的吧?”

“嗯。”

“那我能收回吗?”

“嗯。”

“……那能放了吧?”

这次他倒没有爽快地应下。

孟尝君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像白刀子慢慢在红肉地扯拉的速度,道:“虽然手是你的,可你整个人都是本公的,是吗?”

陈白起被孟尝君慧心一击,失血99%。

可不是吗?她就是一个被人献给孟尝君的舞姬!

“……嗯。”

孟尝君见陈白起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顿时敞怀大笑了起来。

“你那夜没有死,本公如今倒是觉得是一件好事儿了,如果你死了,不过一具慢慢腐烂的尸体,倒不见得比现下温软逗趣,哈哈哈哈……”

系统:孟尝君对你好感度+10。

陈白起麻木地也笑了一下。

涨吧涨吧,哪怕在齐国择不到一个最佳主公,她也绝对不选这个变态!

“我明早便先带几个人去村里找找,我相信既然事实存在,便不会凭空消失。”陈白起果断地转移话题。

孟尝君笑够了,倒是一扫那慵懒与邪魅之气,反倒琅琅琨玉,他身上衣物常年熏香,因此他所待的地方,哪怕潮冷简陋,久了,亦一室馨香清冷,带着勾人暧昧的风流,丝丝沁入心肺。

“哦。”孟尝君拽着她纤细的手腕手一扯,她便“身娇易推”地跌入他怀中,一手揽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他居高临下,睫毛密密交岔成荫俯下,浅淡而朦胧的灯火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柔和了他一身危险与阴戾气质。

“既然你乐得起早调查此事,那……你我……便早些歇息吧。”

说完,不给陈白起有拒绝的时间,便挟拥着她一块儿倒入了早已铺阵好的简易木床上。

这一夜,陈白起内心是拒绝的,但身体是被禁锢的。

谁让她人微身薄,没有单独的铺被房屋,谁让当舞姬这职业的人除了陪舞陪喝陪吃,还得陪睡呢!

好在,孟尝君也并没有对她(的身体)有别的企图,在这简陋嫌弃的环境中,他连衣物都是不愿脱了直接接触这贫民佃户的住所,可想而知,亦不会发生一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分发生的二三事。

系统:恭喜你完成了舞姬(三)调查真相,奖励已送达。

——

翌晨,天微亮,霜檐若白,雾迷细雨,系统便又发布新任务。

系统:舞姬任务(四)——找出地道入口,并将消息告诉孟尝君,接受/拒绝?

陈白起自然选择“接受”。

她起得早,或许是一夜没睡得实,见孟尝君没起,便先起身办事。

昨夜她睡在孟尝君这屋,许多人是瞧见的,眼下更坐实了她娈宠一事。

而陈白起也懒得费神去澄清了,反正她是要消失的,败坏的也不是她自个的名声。

她跟军中借了伞,这山中雾重,雾淞包裹,还下着细雨,简直冷得叫人骨子都发颤。

她一路走来,看着昨日被暴徒弄得破败又黑漆漆的村子,火早已扑灭,却许多地方遗留着废墟,她转了一圈,发现起早的人很多,都是村子里遭了祸害的家庭,他们昨日悲伤哀号了一夜没睡,第二日大早,披着凉寒冻意,青着脸躬着背,跪在地上给自家的亲人挖坑埋尸。

陈白起站在那里,看他们淋着雨挖坟,静静地,目光像凝结了一样,久久没动。

有些时候她将人命看作数据,因为她不想将自己融入进这个时代,但有时候,当她亲眼看见这些,却又无法无动于衷。

等站得双腿都快被冻麻木了,陈白起才迈腿,无人留意到她,他们都沉浸在亲人离去的悲痛中。

她去了向昨日打听消息的那个老汉家中,那老汉独居,儿女早年逃难去了,至今未归,老妇则前几年去世。

他独自一人在世间,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便也不执着于活着,这次暴徒来袭,他没有逃,一人待在家中,却反而等到陈白起他们来救下,侥幸活了下来。

陈白起从系统中取了些熏肉,递给老汉,交向他打听:“老人家,不知你们这村子一共有几户人家?”

老汉没有推辞,昨日陈白起来打听消息时也给了他些吃的,他知道村里遭了难而自己这般岁数无儿无女,怕也找不到吃的了,便受了她这份人情,只将自己能够帮助她,知道的消息都尽数道出。

他浑浊的眼睛眯了眯,老得像枯材一样的手颤颤巍巍地比了个数,道:“前几年……年,逃喽,逃喽不少,这几年倒又,又回来了些个,估摸着、着,能有五、五十来户吧。”

陈白起没找别人,只找这老汉也是知道因为他是村中最年长的老人,更因为他早年当过齐国的百户,是有些见识跟能力的,因此所知应当也比一般村户的人多些。

“那么,这五十来户人,都是扶夷村当地人吗?”

老汉回忆:“哦,哦,倒也不是,村子里、里啊,有、有这么几户是迁进来不久的,另外还有十来户、户的人,是这十几年来陆陆续续搬来的。”

“老人家,能麻烦你将这些人的大概位置告诉我吗?”

“这、这没啥,有二户在……有四户在……”

等他讲完,陈白起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便先告辞了。

“谢谢老人家了。”

离开了那老汉的居所,昨夜陈白起没睡,思考了一整夜,便在脑中设想。

她相信这地道存在已有几十年,仍没有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定是十分隐蔽,但是这村子就这么大,所谓隐蔽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还早被熟悉的人探询了个无数遍,都一无所获,因此陈白起不打算再走这条老路了。

因为她再怎么说也是外来者,不会比村中人更熟悉村中地貌,他们找不出来,她怕是更找不出来。

因此她只有另僻蹊径。

她设想,倘若她要挖秘道会怎么想。

首先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道口一定得是严密而又不容易发现的,却又不能远离这村子(因为当初这村子兴建便是为了守护或掩饰这地道的秘密),但整个扶夷村也就只有这么大点儿地方,想找这样一个地方藏着很难。

但也并非不可,比如有句话叫大隐隐于市。

人人都朝偏僻的地方找,它偏要落在人人都瞧得着,却又发现或者说,意识不到的地方。

那自是在……村子周围处。

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后,陈白起便琢磨着,村子里面的地道该怎么挖呢?

井边当然不行,有水,地质坚硬的当然不行,有石头,村中繁盛的地方不行,有人。

一番逛下来,这村子不大,越过小沟沟,走过窄道,陈白起特地去新住户的房址看了看。

她想,早些年的房屋早有格局,为地道所兴建所设,位置定是不会偏颇,但新的住房却不一定了,这近十几二十年,当初的老人相继去世,地道之事便成了一件隐秘之事,谁也不知道,便也不存在避讳的事情了。

所以她想,地道没有被老汉找到,会不会是因为被新房遮挡住了。

这个想法靠不靠谱不说,总之她先奔走看看。

在去查探时,孟尝君派了人来找她,她跟来人说了一下要做之事,便让他回去禀报,她一会儿再亲自回禀孟尝君。

这些新修的房屋自然不可能在扶夷村原地址上,而是一番延伸出来,房子围绕着一棵百年老榕树周围,一番查探下来,陈白起意外倒有些发现了。

但剩下的印证跟确切她估计凭她现在的力气也干不下来,便立即往回赶,准备向孟尝君求援助。

这一趟有收获,因此陈白起一大早被冻得青白的小脸也红润生动了几分。

时间有限,若她今日真找不着地道,估计就得按原计划入漕城,虽说凭他们的实力也不一定应付不了暗处的恶意,但总归被人在暗处窥探、暗算太不划算了。

陈白起在回找孟尝君时,被人拦着,她这才知道屋内有人,正是沛南山长、卫溪等人。

离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沛南山长便再没有单独找孟尝君见过面,仿佛两者之间有了间隙,而她在这其中也没有探听出些什么,因此她并不了解孟尝君对上一次见面沛南山长所述的情况有怎么一番打算,他会怎么对姬妽处置,但她也知道,暂时孟尝君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对姬妽出手。

因为比起别人的情况,他自然更看重自身周围的情形。

她没有进去,站在屋檐下,旁边放着一捆潮湿沾着露珠的草垛,茅檐上稀稀簌簌地滴着雨水,这时候太阳被乌云遮了一大半儿,露出一片黯淡的光,让整片大地显得灰蒙蒙,却又并不浅薄。

她望着前方,撑着伞,雨水滴答滴答坠落在伞面上,她并没有刻意去听屋内他人在谈些什么,即使如此,凭着过人耳力,还是能够知道内容。

这一次,沛南山长再次向孟尝君阐明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与上一次追究结果的目的不同,这一次说得更为详细,甚至将密信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却是他们希望孟尝君能够更加注意自身安全,此番去漕城一事可以尽量延误,或者不出面。

若说先前他们是半信半疑,如今经过暴徒一事,他们却已确定了些什么。

只是,孟堂君却是不以为然,他自有他的思量,并且他对这群大老爷儿们可没有对陈白起那般耐烦,虽说话语直接冷淡地都一一应下了,权当是给了沛南山长的面子,别的却并没有什么应承。

他说等漕城一事了毕,他会对樾麓书院一个交待,眼下却没有什么要与他们说的。

又等了一会儿,沛南一众出来时,陈白起特意侧了侧位置,目不斜视,容他们先走。

与那次到底不同了,沛南山长在出门时看到陈白起,眼神动了动。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温凉似水,却又透着亲润与祥和。

“听说你一早便出去查探昨日暴徒一事?”

这是听谁说的?

陈白起下意识便有了这个想法。

不过对于沛南山长主动找她攀话,陈白起承认她是有些意外跟……受宠若惊的。

她曾认他为师,特别是当初在山上那段沉澱安逸的日子,是他给的,她对他的人品是钦佩的,他学识渊博,生性好学又富有人格魅力,他学子三千,待人温和有礼。

所以她十分尊敬,是真的尊敬,如同一介学子面对师长一般,不是卑微而怯弱。

能另她侧目的,她自然不吝啬给予特别。

陈白起行礼,语气恭敬道:“回先生的话,是的。”

沛南山长听她的声音,只觉恍然耳熟,他又仔细甄别了一下她的面目,虽遮着面纱,却五官秀美,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雌雄莫辨。

他眯了眯眼,倒是认出了她。

今日的情形与那日何其相似。

那一日,她便是这样站在门外等着,衣着单薄,窈窕纤弱,光羽翩绗,衣裳飘逸,面容沉默而安静,背脊却是挺直,像雪中干净又不屈的松卉乔木。

这一次,虽换了一身衣服,但气质却相同,所以他才认了出来。

或许是对她印象好了,所以沛南山长便又多问了一句:“可有了结果?”

若陈白起当真是孟尝君的贴心人,估计这会儿就算有了结果也不会先跟他一介外人说实话,可惜陈白起不是,她眼神瞥了一眼门边守卫,微笑温声道:“是的。”

沛南山长也注意到她的眼神,便也没有再问了。

他想知道的事情,也并非一定要从孟尝君的人嘴里掏,只不过,莫名想跟这少年……女,说句话。

她身上,有他熟悉的感觉,但他却知道,这种感觉很莫名。

他身后的张仪与卫溪见山长与一个粉头说话,心底都不太乐意。

特别卫溪,他冰凌凌的目光在陈白起身上剐了一圈,便似想到什么冷哧一声。

张仪倒是想从她嘴里多套些情报,可惜也知道在人家孟尝君门口说话多少不合规矩。

“陈蓉,你的腿是刚长出来走不动了吗?还不进来!”一声稳稳地讥嘲从室内传了出来。

明显孟尝君知道陈白起回来了,并不满她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见他,反而跟樾麓的人瞎扯掰。

这一声多少有些不客气,像对自家奴仆或者宠物的漫不经心吆喝。

沛南山长闻声,第一时间便皱下了眉。

老实说,他并不太看得惯孟尝君的德性与礼仪,哪怕他是一个真正的齐国贵族,却放荡忱浪,有辱斯文。

卫溪闻言,怔了怔,果然是她。

陈蓉!舞姬陈蓉,婪宠陈蓉。

眼底冷讽之意更甚,抱剑垂下眼。

唯有张仪最这几人中心思最敏锐的,他虽听出孟尝君的不耐与恶意,却也听出一种隐晦的阴阳怪气,像是一种口不对心的“故意”。

他这便不懂了,这“陈蓉”何得何能能令孟尝君对她说话如何情绪复杂。

陈白起倒没有被人当众拆穿身份的尴尬与难看,她平静地与他们笑了笑,这才向沛南山长施拜别之礼,拂敞入内。

而门外,沛南山长却看着陈白起被遮掩的背影。

“此女……不可小觑。”

卫溪与张仪听了,并没有说话。

——

陈白起也不耽误功夫,很快便向孟尝君说明了地道的一切,还有她早出的发现,她有七八成把握能在今日之内找出地道并进入漕城。

孟尝君听了,倒也没有特意表扬她,好像他早料到她会办成似的,而他正在用早食。

乡下地方可没有什么精致的食物,所以孟尝君也只能用些粟粥与酱香瓜凑和,他好似胃口不好,拿著挑了挑粥水,便搁下准备让人给撤了。

可被陈白起眼尖手快地挡下,她觉得这样浪费粮食是十分不道德的。

好吧,她承认她饿了。

要知道他们在行军之时,一日规定只能食一餐,除了最高将领特殊一点、宽厚一点,其它人都一视同仁,而这个“一视同仁”内当然也包括陈白起。

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也就吃了那么两个干馍馍,水都没喝上一口,便忙这忙那,一直不得空到现在。

其它人怎么挨得了这饿她是不知道,估计是常期以往适应了,可她却觉得她再这样迟早会给冻死。

这人一饿,身体提供的热量便低,再说她这副身体本就不算精干强壮,本想偷偷吃点东西,可惜她如今处于被孟尝君的监控之下,是不能从系统那里“暗度陈仓”,而送老汉的腌肉也并非是她的,而是向魏腌说明的情况后,跟军队里赊的两块。

眼下一办成事后,顿时便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见孟尝君没动几口的早食,她觉得与其扔出去给便宜别人(一般剩下的食物没人会给倒掉,都自产自销),就让她笑纳吧。

她知道食物的珍贵,所以知道哪怕是孟尝君用过的,也不嫌弃与矫情。

孟尝君斜飘了她一眼,见她真诚又可怜(?)地盯着他,便考虑了一下,衣散敞软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笑眯眯道:“你这次找出地道倒也算有功,那这吃食,便赏你了。”

孟尝君高傲惯了,从不与人同用一食,无论物件或吃食,哪怕扔了或毁掉也不便宜别人,但这一次,却难得并没有拒绝陈白起。

陈白起谢过后,便斯文得体地吃了起来。

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灼热又黏稠,像裹了糖的毛毛虫似的,令人浑身不自在。

陈白起咽下喉中的粥,看向孟尝君。

他眯弯着眸,眼尾颜色渐深,像一汪深潭,妖冶着别样风情。

他看着她,笑意晏晏,但眼神却绝不单纯,裹着色含着欲,浑浊而复杂,像汩汩冒着黑水的昭狱。

他的眼神舔过她用的碗,那碗他含过,那双玉著,他的唇沾过,粥与酱瓜他也都用过几口,她食他所食,用他所用,两人就像这世上亲密无间的一对,相濡以沫……

陈白起:“……”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作妖啊。

她不看他了,而是专心地喝粥,吃酱瓜,卡吱卡吱,卜卜脆。

这是一个比毅力跟专注的过程。

陈白起想忽略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进入系统中,便能忽视外界骚扰。

但孟尝君没有系统,所以他没有陈白起那般定力,见她不理他便是真的心无旁骛,不由得心花怒放,爱死了她这副冷淡自持的模样。

从认识她起,便识趣乖巧,察言观色,能干却不居功,可男能女,可软可硬,还如此钦慕偷恋于他,甚至于不顾生死投奔于他……

想起她的种种,他不禁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此女甚合他心意。

哦,对了,还有抱起来感觉特别的软,小手更是温凉软玉,令人爱不惜手。

他想,这个舞姬倘若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他不介意将她留在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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