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已悄然褪去,新春已至,苍穹破晓的暖阳渐渐拂去昨日的微寒。天际边两行南归的大雁此时正孤零零的盘旋在上空鸣叫,叫声时而悲伤而嘹亮。
承阳街位处邯郸大北城中轴,贯通着城内东西两坊,连接南北二城,沿承阳街宽敞的大道向南望去,一辆外观简朴的黑色马车正缓缓驶来。
此时赵雍盘坐在马车内怔怔地正望着窗外的远方失神。
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从最初的如坐针毡,到现在的泰然自若,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享受着赵氏与生俱来的尊贵,他也应当回馈给这个国家一些实质的东西。
年前赵国与中山国在鄗地打了一仗,最后以赵国的惨胜而告终。
在诸臣大肆相互恭维的同时,他却看到了赵国政治表面下的深深不堪。
但他明白此时的他还无力改变赵国的现状,因为这背后牵扯到的不只是制度的落后,最主要还是整个赵国旧贵族的利益。
赵雍相信,若是此时他以强硬的态度谋求大规模的变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便是赵氏宗族!
他的威望还不足以撼动整个整个赵国的人心,现在他需要默默积蓄力量,然后选择徐徐图之。年前五国会葬到大败中山,他的威望正在一点点的提高。
……“国君..咳咳..公子,到地方了。”不待赵雍多想,车厢外便传来庞煖那浑厚的招呼声。
两国鄗地一战,庞煖请命随军出征,战场上他斩敌一十七人,立大功。回邯郸后赵雍便让庞煖官复原职,接着当他的侍卫长,算是将功折罪。
邯郸的大北城分东、西两坊。
东坊建武宫、书院、官衙为居住区,西坊迁商贾多商铺、酒肆为贸易区。
车厢内,赵雍紧了紧他身上的褐色大氅。二月的北地,寒意依旧未消。
出得车厢,只见马车正停立在一条不怎么宽敞的街道边。
街道两旁酒楼清馆林林而立,路边不远处有小贩正卖力的吆喝着,路上不时有旅人、商贩人来车往,倒也好不热闹。
赵雍抬头看向眼前的碧瓦朱甍的小楼,只见小楼顶檐下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醉贤居’。
“公..公子..统领正在二楼厢房候着您呢。”赵雍刚刚下车,一白衣‘小厮’便上前躬身道。
车头的青鬃马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响鼻。
庞煖上前一步回礼道:“还请引路。”
……外观其貌不扬的小楼,内里却另有乾坤,小楼共分三层。
进得大门,一楼大厅便布置的甚是雅趣,烛光明亮照耀整个大厅,呈现其中的柔色暧昧,四壁八方又挂山水彩画衬托,使其显得不会太过俗闷无趣,屏风摆件亦是错落有致,厅堂中间有一个丈许方圆的红绸圆台凸起,略微高过四周。
此时红台四周坐满了人,生意当是极好。
一身姿妙曼年纪约二八年华的小娘身着一袭夕岚长袍,修长的身姿俏立于红台之上,朱唇微启:“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声音委婉柔和中带着丝丝娇羞,一曲浅淡清唱不由得勾动台下人的视觉和听觉,使众人沉浸其中。
小厮引着一行人上得二楼,只见二楼往上的楼梯口处正有两个身形健壮的汉子把守,见赵雍几人前来,急忙俯身退向一旁。
二楼雅间外,赵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国..公子,在下侯在门外可好。”庞煖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可不敢再次远离赵雍,尤其是在宫外。
赵雍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恳求之相,遂作罢。白衣小厮见状赶忙行完礼,独自一人躬身退去。
……
……
赵雍整了整头上的冠,轻咳一声,随后推门而入。
一袭丹红纱衣首先映入赵雍眼帘,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使原本清丽的脸蛋上显现出了丝丝妩媚。
女子年纪看起来竟只十八九岁,不过却别有一番成熟且雍容华贵,仙逸脱尘的韵味。
“世子,你可都好久都不来妾身这醉贤居了,”声魅人亦美。
“不对,此时应该称呼您为赵侯了...赵侯是不是把奴家给忘了啊……”女子话语中似包含了深深的幽怨。
赵雍咳嗽一声,适时的打了个哈哈。
“咚咚咚...国君可是唤臣。”急促的敲门声伴着庞煖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进来。
“噗..”女子不禁的轻笑出声。
……“滚,滚远点!”
呵斥完门外之人,赵雍换了副面容。
随后对着女子轻声道:“寡人继位之初,国事繁忙,先有五国来犯,又有中山寻衅,寡人实在是。…心力交瘁。”赵雍言语疲惫道。
“妾身自知赵侯苦楚,妾也想为君分忧啊。”
“奈何妾身一妇人,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安邦定国。得君相求,妾谴我墨家数女随赵使入越……”
“洛大家之功,墨家之功,寡人自当永记。”赵雍认真回道。
“赵侯言重了,此事乃我墨家巨子决定,妾何功之有?。”
“妾只想问赵侯一件事。”女子语气幽幽的说道。
“何事?”
“那越女的味道如何?”
……这红衣女子唤作洛珊瑚,醉贤居的主人,墨家统领,墨家在赵国的话事人。赵雍前身与此女纠缠颇深,至此转到他身上。
别看这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真动起手来,十个八个兵士都近不得她身。
赵雍苦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被洛珊瑚打断。
“赵侯乃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能在闲暇之余,抽身来看小女一眼,妾已心满意足。现在妾身体突感不适,请容妾告退。”洛珊瑚幽幽的说道。
娘的,敢在赵国这么对他说话的她是第一个。
不过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家呢,反正这屋里没有第三人在了。
“珊瑚身体可有恙?我这就传御医来此。”
“不用劳烦赵侯,妾身稍作歇息便可。”说完就准备出门而去。
额......她娘的,不管了。
赵雍一把搂过洛珊瑚的纤细腰肢,两人四目相对:“珊瑚,可愿入赵宫为寡人妇?”
“妾身一介江湖女子,怎可入宫室为侯夫人。”洛珊瑚回望着他轻轻说道。
“周礼那条规定,公侯不得聘白身女子为妻?更何况,当今天下诸侯混战,昔日的周礼早被人们践踏在脚下了。他周天子难道还敢阻挠寡人聘女不成?”赵雍霸气的说道。
“不可!国君万不可因妾身犯险。”洛珊瑚挣脱他道。
……
“妾知国君此来是为罗网之事。妾身早先,便谴邯郸附近的墨家弟子密切关注此事,但罗网好似一夜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赵雍来墨家据点,正是因为罗网的事。这个躲在暗处的毒瘤一日不除他是一日不得心安。
正所谓闪闪发光的金子,代替不了生铁的用途。官府找不出,不代表同属江湖门派的墨家没有线索。
他知道洛珊瑚不会骗他,难道罗网真的完全撤出邯郸了?
“不过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
“那?”
“秦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