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的风向让倪小希从沉醉中睁开了眼睛，她听得到常人无法捕捉的声音，那是山石破碎的隆隆声，和地下泉水涌动的水声。
倪小希的歌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
原孟之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了下来，以为是她呛了风，连忙关心的询问。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首曲子太悲伤了，换一首欢快一些的吧。”
倪小希心想，再唱下去她和天地共鸣，怕不是山要站起来跟她走了，到时候地动山摇的她岂不是成了人祸。
“也好。”
原孟之呆呆的看向琴弦，他还未从刚才曲调的情绪中脱离，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一滴泪水突然掉落在了指尖。
“你哭了？”
倪小希拿着帕子凑近，果然搞艺术的人都比较感性。
“没有，只是觉得刚才的曲子确实太悲伤了，就连这个突然的结束也一样让人无法回神。”
原孟之接过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对倪小希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这曲子叫《夜晚》，或许突然停止也是更适合的结尾。”
就像她生活的年代，即便有很多的问题潜伏在盛世的表象之下，但普通人依旧安居乐业，期盼着那些事情会一件件被解决，日子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但末世的来临，却让一切都在瞬间倾塌，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回忆起末世刚到来的那几天，倪小希的记忆都不怎么清晰。
“你很难过吗？”
原孟之看着倪小希的神情，她虽然没有落泪，却看起来比他还要悲伤。
“都过去了，换首歌吧，我想想有没有我还记得流行歌曲。”
倪小希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努力在脑海里寻找，即便她记忆力很好，太久不听的歌也会忘掉，毕竟末世中，谁也没有听那些情啊爱啊歌曲的心情。
倪小希哼的断断续续，原孟之也弹的磕磕绊绊，那些歌词大多直白的令人脸红，原孟之听不下去了，只好说他累了要休息。
两人坐在山顶的大石头上，脚下是五六米落差的陡坡，掉下去不摔死也肯定不会好受，他们吹着风，安静的看完了一场日落，又看着月亮慢慢的爬上山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或许只有这些日月轮转才是不变的吧。
倪小希也突然感性了起来。
“我听说倪姑娘写了很多的诗句，这也是其中之一吗？”
眼下除了山就是树，并没有江水，原孟之看过一些叶氏百草精装礼盒里送的书签，其中的诗句全都十分令人赞叹。
“不是我写的，张若虚写的。”
倪小希解释道。
“张若虚？是倪姑娘的朋友吗？”
原孟之心生敬仰，这位高人住在哪，会是住在陈家村吗？他有没有机会前去拜访一下？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而且他老人家早就作古了，叶氏百草的诗都不是我写的，我的水平还停留在猜灯谜的水平呢。”
被原孟之这样一打岔，倪小希沉郁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原孟之听到写诗的人已经死了，顿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脸都皱成十八个褶的包子。
“这样啊。”
原孟之声音闷闷的，他将琴重新包起来，倪小希也带了琴来，却并没有弹奏。
“我们该下山了。”
时间不早，他们还不回去的话，小红和牛婶都会担心。
“嗯！”原孟之答应的爽快，再次踩在山路上才觉得傻眼。
“天这么黑，根本看不清楚路，要怎么下山？”
他才走了两步就滑了两次，差点直接从陡崖上摔下去！
“是你有夜盲症吧。”
倪小希睁着眼睛说瞎话，原孟之哪来的夜盲症，他顶多也就是没有异能而已，但倪小希这样一说，他反而真的怀疑起自己有毛病来了。
是不是别人都能在黑暗中看到路，就他看不到？
怎么办，他今晚要被困在山上了，会不会遇到什么野兽，然后被咬死吃掉了？
不要啊！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倪小希不知道怎么一句话，给原孟之吓得都快哭了，她抓住他的小臂帮他站稳。
“下山其实很快，你要是看不清，我拉着你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就是爬山虽然累，但不容易发生危险，下山省力气却容易失足，但若有倪小希这样的外挂在，这一点就根本不用担心，她能带着原孟之一路从山顶冲下去。
“好、好！”
原孟之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他隔着衣服攥着倪小希的手腕，却觉得他手里握着的不是什么姑娘家纤细的玉手，而是坚硬如铁的栏杆。
虽然触感诡异，但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呢……
“你要是害怕可以把眼睛闭上。”
倪小希彻底化身导盲犬，打算拉着原孟之来一场速度与激情，反正他也看不清路，月光洒落在林间光影斑驳，更容易让人看花眼，还不如把眼睛闭上呢。
“真的可以吗？”
原孟之震惊。
“相信我，我会功夫的。”
倪小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原孟之也是心大，这样听着就不靠谱的承诺，他竟然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那倪小希当然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她拉着原孟之就往山下跑。
借助着重力势能，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原孟之只感觉到风迎面糊在脸上，吹得他喘不过气，脚下沙石滚动，往往他这一步还没站稳，就已经跨出了下一步，与其说是奔跑，反而更像是在沙石上滑动。
周围一切都在晃，只有倪小希的手臂坚若磐石，岿然不动。
“啊——！！”
原孟之一路尖叫，仿佛一个坐过山车的恐高症，当他稳稳的停下来时，人已经站在山脚下了。
“好了，睁开眼睛吧。”
倪小希放开他的手，原孟之猛地睁眼，只见一轮圆月映照在倪小希身后，乍一看甚至有些刺目。
“倪姑娘……就像月亮上走下来的神仙一样。”
原孟之看了看离得如此遥远的山顶，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倪小希，她正对着他微笑，却仿佛马上要飞起来回到天上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