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水仙花单手撑着床榻，抬起略显迷离的双眼。
“阿霜，又是你。”
他将柔软展现在她面前，可换来的，却是她两次毫不犹豫的背刺。
可他竟然不生气。
果然，面对这张他喜欢的脸，他喜欢的声音，当真是生不起来一点气。
他似能感觉到什么，手向下摸索着，握住了她的脚踝。
冰凉的指腹擦过她脚腕之处凸起的骨头，随后黑色的魔气凝聚，环绕在她的脚腕之间。
短暂的热意包裹了她，飞霜想抽回自己的脚，可他中了毒香之后，力气还是惊人的大，握住她的脚腕，一点点，传输着魔气。
飞霜想将他甩开，可她的双脚如今正是摆设，连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握着。
“别闹，不是想让我死吗？”
“死之前，总要把你的脚治好。”
他的声音很平淡很平淡，平淡到有几分落寞，平淡到哪怕已经知道她想要自己的命，都能如此坦然接受。
他们不是常常讲一命抵一命吗？
他这条命赔给她，其实是他自己赚了，毕竟他杀了这么多人，却只用死一次，难道不赚吗？
不过一会儿，飞霜便发现自己的双脚有了知觉，原本像是被坚硬的冰层冻住，可这一会儿，却恢复了全部的感觉。
水仙花低下头，微微附身，在她的脚面之上，落下浅浅一吻。
下一刻，水仙花便被飞霜踹得身子一歪，差点跌出床榻去。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几人的意料，可面前水镜之中的的确确映照出这番画面。
舒音几人显然没想到，水仙花的脑回路奇怪到了如此瘆人的地步。
上一秒还要强迫人家，像是要杀了她，下一秒却能低下头，虔诚地亲吻她的脚背。
他的举动匪夷所思，可又因为他疯子的性格，偏偏又给人一种合情合理的感觉。
只见他扶住一旁的椅子，正了自己的身体，眼中弥漫出一股讥诮的讽刺笑意，“你的帮手们呢？怎么还不露头？”
水仙花知道飞霜无时无刻不想杀死自己，可她没有能力搞到这种让他修为减少的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未等飞霜回答，水仙花手中化出一个薄薄的利刃，像是蝶翅一般薄，吹风则断发，轻轻抵在了飞霜的颈边。
而与此同时，水镜之前的贺承则笑道，“接下来便看你们的了，他虽修为减少，可不代表很弱，仍需小心应对。”
舒音与邵妄对视一眼，朝着对方轻微点头，紧接着，两人默契十足地一同消失在了原地，而隔壁的房间之中，出现了两人的身影。
水仙花手边利刃松开，放开了飞霜，转而从榻上站起身，随手给飞霜罩上了一层保护罩。
他的举动过于奇怪，这让舒音以为自己和邵妄才是那个反派，而他水仙花，则是保护飞霜的骑士。
舒音都要有点儿怀疑这水仙花是表演型人格了，不仅一惊一乍的，且每个举动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也是舒音第一次直面那个别人口中的水仙花。
不得不说，比起在水镜之中映出来的面容，面前这张脸显然冲击力更强些。
他的长相并不足以用漂亮或是俊美来形容，或者说，他足够特别，只要见过一面，便永远无法忘记。
他的气质独特，是诱人采摘的彼岸之花，是令人自愿喝下的毒药。
可他轻尘绝逸的背后，那张笑着的面皮之下，藏着的却是腐烂的烂肉，千疮百孔的蛇蝎心肠。
他的脸有多难忘，他的内里便有多令人作呕。
只见水仙花上下打量了舒音与邵妄几眼，讥讽出声，“你们这两张脸倒是真不错，来找我，是想要毁容么？”
水仙花是自傲的，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反正目前在魔界之中，唯一能将他打败的，估计也只有那位修炼杀戮道的魔君百里莲了。
而面前这两位压根就没见过的人，显然就没有被水仙花放在眼里。
两个要通过下药才敢出面的人，能有什么实力？
水仙花很快便看出，两人身上的魔气并不是真的，而是被某种丹药或符咒短暂地变成了魔气。
这两人，应该都是修仙者。
一个化神期的修为，一个合体期的修为，也许在修仙界是很厉害的存在，可在他面前，还是过于嫩了一点儿。
就算两人合手来打他，他也完全能够全身而退，哪怕他目前中了毒香，他也有自信分毫不伤。
可他自然是不知道，舒音的灵力纯度，已经远超过了她本身的修为。
加上她所修之道的特别之处，更是给她如虎添翼。
要知道，她可是能让千余年的饕餮都短暂入幻境的存在，就算今日不下毒香，她也有把握让对方困在幻象之中。
毕竟，水仙花有弱点。
致命的弱点。
舒音早就反思过，她之所以能让宜默真人陷入幻象，不过是因为宜默真人心有执念。
有执念，心中便有容易攻破的脆弱之处，有无法自拔的执拗之处。
面前的水仙花同理，而他的脆弱，已经完全在舒音面前摊开，无处遁形。
舒音是敏锐的人，她的清醒如一支锐利之箭，能刺破所有幻象与虚妄。
她也知道，邵妄亦然。
面前的水仙花见两人并无惧意，一侧唇角轻轻翘起，“既然二位如此有自信，那我便让你们两招。”
他眼中有些瞧不起两人的轻视，“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仇人太多，他哪知道今日来的舒音与邵妄是哪个，反正是来找他报仇的，估计也会死在他手下了吧？
邵妄手中幻化出长剑，剑出似有雷鸣之声，黑红色妖力缠绕着剑身。如同一只黑色长蛇，阴冷地吐着信子。
一道金光闪过，霎那间整个屋子更加亮堂，天御琴漂浮在半空之中，舒音随手一拨，如巨龙长啸，海浪滔天。
她忽地轻笑一声，额见金光陡然亮起，正是万象之引。
而她字字清晰，掷地而有声，“今日我便让你永远记住，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