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是诸粱国太子,还是草原之王。他皆离我遥远无比。
约莫行了几日,我跟着他,也对付了三餐,快入京时,他才对我说了第一句话:“坐到后面那辆马车里去。”
“是。”每每侍候他用膳,他皆不吐出一个字。成句的话,我已不指望他对我说。
心中惦念,可能仍在蒙古营帐中为奴,生死未卜的穆罄,然因他的冰冷,不敢言。
马车停定,我拎了裙摆,踏了脚垫,落了车。
不敢丝毫怠慢,急匆匆入了后面的油布车。
“碌碌”车轮声中,我离皇宫又近了一步。一路畅通无阻,入了皇城。
熟悉的高墙,夜间被火把照亮的城楼,各处升起的灯笼,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唯有我,战战兢兢。
“宣,龙倩!”车,刚停定,我就被唤到了独孤懿车鸾边,他慵懒的声音从帘后传出。
“倩儿接旨。”我双膝跪地,前额触碰冰冷地面,等着他的发贬。
“废去龙倩侧贵妃封号,移居冷宫。自行领罚去吧。”独孤懿没有撩起车帘,闭着眼睛,下了口谕。
“领旨,谢恩。”我在哪,都无干。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整日也是苟且偷安,繁华殆尽,换的不过是孤灯一盏。
罢,冷宫也好,至少你不用每日担惊受怕命不保已,也无需逢迎宫中手握生死大权的尊贵。
独孤懿听闻帘外的??声,略微撩了些车帘,见我缓慢走向冷宫方向,撩胳膊的手,收回:“回宫。”
他前往他的住所,我则去从未去过的冷宫。
他的住所,有着繁花锦簇,丝竹悦耳的雍容华贵。
我的冷宫是满目苍凉,蜘蛛接网的灰墙。
入了冷宫,领我的公公随意推开了扇无人居住的屋子,丢下去:“打今起,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老奴侍候过的主人,都跟王妃雍容华贵,住久了也就灰头土面。能活几日,就几日吧。”
冷冷的话,四处透风的屋子,连盏照亮的红烛、引路的油灯,都不曾有。
我唯有摸索进屋。
掩了门,风依然从缝隙中透入。挨床边坐了,却不知道为何床榻上的被褥湿漉漉。
我呆在冷宫的第一夜,乃裹着衣襟,缩在墙角,熬过了大半宿。
远处奏响音乐,四周便传出女子的哀嚎声――
“皇上!”
“参见皇上……”
“臣妾给太子爷请安!”
我吓得哆嗦难止,附近的小屋,女子忽而笑作一团,忽而精神迷离地仰天大叫。
她们疯,因被贬冷宫而疯。
她们忘了身处何地,自命为仍是后宫中尊贵的妃嫔。
“轰隆隆”的雷声,将凄惨的夜震得发颤。
“噼啪”的闪电,引来了被贬女眷的惊嚎。
狂风卷来的瓢泼大雨,打湿了我的屋檐,从缝隙中,淌落的雨水,又将湿漉漉的被褥,弄得更凄惨。原来,这被褥是这般可怜。
我住的屋子,辛苦了屋檐,它挡去了大部分的雨,还是疲惫地让零星的雨点飘落。
我无处躲避雨点的侵扰,昔日的荣华,本就离我遥远。红盖头蒙面,被嫁往他国和亲,又险些让我九死一生。
大漠遇险,频频。
遭劫,为奴,险为娼。
又以马匹夺量我身价。
独孤懿,你又何必为我毁了盟约――既收了马匹,又怎的反悔?
我幽幽叹息,熬到天明,雨却比先前落得紧。
眼角,分不清是泪,还是雨点。
揪着衣袖,拭拭面颊,然,衣袖被雨水打湿,梨花带雨的面颊拭不干。
鸡鸣未梳妆,日正无修颜,我跌坐床沿。
冷宫中的日子,清淡悲凉,在外又何尝不是这般?
本以为就此虚度光阴,却不想仍有人惦念。
黄昏时分,捧着皇卷的公公,领着小童,入了我们。
“龙倩接旨吧。”瓮声瓮气之声,从抹了胭脂、着了装的公公薄唇边溢出。
我只觉他有些眼熟,却不知他在哪个宫当差,低头叩拜,不敢言,只等他展皇卷,传旨意。
“龙倩,贬为宫女,今前往太子宫当差。钦赐!”公公将皇卷收了,傲慢地扬颚。
“罪妇领旨。”独孤懿竟没忘了我,才让我独处了一日,又将我传回太子宫当差。他之心思,难懂。
既难懂,我也懒猜。
他宫中有梅妃相伴,草原上,还藏有胭脂。
我正捧了皇卷,就将两个小童将手里端的宫女服,搁到我的破床上。
我被安排到掌宫灯之殿,原以为不在意,却不想为他掌灯,心中纠结。
垂下头,却不敢失仪,按宫中礼数,依旧让嘴角上翘。
眼泪含眶,强压悲伤,唯恐湿了妆面。然,今夜的新郎官曾是我的夫君,我陪他的日月虽不独宠,但,他仍是我夫君。
今,他为主,我为仆。我宁愿呆在冷宫,也不敢身临其境,感受弃妇之痛。
然,宫灯在手中燃去了红烛大半,我依旧未见到休离我的夫君。
熟悉他的我,禁不住张望他书房之方向。可,太子宫岂是站在喜房外的我,能一眼看个清楚的。
我依旧掌着宫灯,身后的喜房内,床榻边,坐着他今夜的新娘。或许,今日的她就是那日的我,指不定何时会传到旨来,宣她独自就寝。
我本与他无干系,却无端端进了宫,成了他妃嫔中一名。原以为每日会独守空房,然,却受了他恩宠,还比其他姐妹多些许。
他谈不上温柔,却是我的依靠。我每每遇险,心头都指望他的出现。
夫妻?我只是他众妃嫔中一名。
小妾?他对我的关注,多了些。
书房中的独孤懿揉着眉心,盘问为他到冷宫向我宣旨的杨公公:“你未见到倩儿?你可找斟酌了?”
“老奴将冷宫里里外外地寻了一遍,未见到倩侧贵妃,哦,不,倩妃,哦,不……”杨公公寻不到对我合适的称呼,一改再改。
“冷宫可有遇险之事?”独孤懿眉头紧皱,再问。
“未曾听闻。老奴已差人,去樊王爷宫里去打探。太子爷,您还是先入洞房吧。”杨公公担心我太受樊王爷的重视,才入了冷宫,就唤进了樊王爷的府邸。又瞅着时辰已晚,今晚独孤懿纳的,可是忠臣之女――皇上赐婚的人。
“退下吧。本宫自有分寸。”独孤懿搁了手中狼嚎,整了整发髻,踱出书房。
走在院中,却无新郎官之喜色,幽幽然叹气。
“爷,您还是快入洞房吧。您攻打蒙古大败之事,若没有一干朝臣的力保,今日的储君之位危机。纳此侧妃,也是为巩固您之势力,更是皇上对您的试探……”穆罄悄悄走到独孤懿身旁,没有抱拳,薄唇动了不停,规劝的话说了好些。
“本宫知晓。我倒宁愿做个草原之王,过得逍遥些。你出去看看,冷宫那边有什么动静?”独孤懿微微点头,踱向喜房。
他路过我跟前,然,他没有留意掌着宫灯的我。
我瞅着,他愁云满目,不禁为他担忧。
只见他轻轻推开了喜房门,慵懒步入。
我的心,竟在此刻凉透了。
“吱嘎”,喜房的门合上。
我竟控制不住,眼泪滚出了眼眶。紧咬唇瓣,只为让哽咽之声,断绝。
身后的喜房,红烛“噗嗤”作响。
独孤懿随意地掀了红盖头,在喜娘端来交杯酒后,照了程序,酒起杯落。
我只瞧得见,喜娘领着宫女退出喜房。然,心底竟能猜到不该去想之事。
紧妆慎言,今晚,我曾今的夫君再做新郎。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只听独孤懿喊了声:“来人。”
一个婆子,走到我身旁:“你,跟我姑姑我进去。”
她的声音如此耳熟,当我望向她的脸时,惊呆了,原来这是曾今服侍过现太子妃、深受皇太后喜爱,出于太皇太后宫里的得宠嬷嬷。
我黯然,今日的一出戏,导演的人太多了。
我不怪独孤懿,却为自己心寒。规矩地跟在嬷嬷身后,入了喜房。
大红的帐帘边,一个白布条撑出。
“还不快去取了!”嬷嬷将我领来,只为让我取落红的布条。
我迈着艰难的步履,来到床边,不敢看那条白布上的落红,只双手捧了,呈于嬷嬷。
新婚之夜,我无落红,曾挨过独孤懿之响亮耳光。何人破过我身,至今我未知晓。
“可有落红?”嬷嬷定是奉了太皇太后或皇太后之意,故意问我。
“有。”我憋了良久,尽量提高音量,以免再重复此话。
帐中的独孤懿本闭目养神,却因我的颤抖之声,抬起眼眸:“何人在外面?”
“是老奴,跟个宫女。”嬷嬷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先退出去。
我愿意离开。尽管手中的布条有千斤之重,我也走得飞快。
何其难堪,如此伤心。
今日之我,已为仆。在我之上,有答应,婕妤,夫人,侧妃……
我与太子,天壤之隔。即便,对面而立,也无法重拾欢颜。
曾经真有欢颜否,我无言已对,口中唯有咸咸之味。
喜房里,嬷嬷回过独孤懿的话后,退出。
独孤懿瞅了眼身旁,一脸红润的新妃,侧身而卧。天明时分,便起了。
“龙倩,跟我进去,为新侧妃梳洗。”嬷嬷惦念着我,自然何事都不会忘了我。
“是。”我接过一宫女递来的铜盆,跟着众人进了喜房。
红烛已燃尽,烛台上,只有流泪状的红渣末。
端着盆的我,刚迈入喜房,便瞅见了坐在床沿的独孤懿。
独孤懿也在此时,瞧见了我:“本宫自己梳洗,你们退下吧。”
“你们几个退下。你,你,留下,为新侧妃娘娘穿衣、梳妆。”嬷嬷似乎比太子更尊贵,竟将太子的话一分为二,给了解析。
独孤懿看着我被选为留下的宫女,藏在衣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起身,自个儿穿戴,沉默无语。
小心翼翼为她套了衣衫,对着镜子,盘了发髻。
但,一支朱钗刚插上凤髻,独孤懿便不耐烦地说了声:“换。本宫不喜那支钗。”
站在一旁的我,瞅了眼梳头宫女手中的朱钗。我曾经用过的朱钗在这里?
仔细看看,那支首饰盒也是我曾经之物,不解中,我侧头望向独孤懿。只见他眼中,一划而过的情愫。
“是奴婢大意了。奴婢以为,这是太子爷为新妃娘娘准备的首饰,奴婢这就取新妃娘娘之物。”独孤懿之声吓坏了梳妆的宫女,谁能想到,太子爷卧房中会放着,不得宠妃嫔曾用过的东西。
我都好奇,这些物件怎会好端端地摆着他寝宫中?一件件熟悉之物,我已忘了是何时被赐予,只知,大半我没碰过。
“好了,你们退下吧。”新侧妃的一句话,终让我有了离开喜房的理由。
我早想走出去透透气,这里红彤彤的一片,太刺眼。喜悦之色竟让我瞧得悲凉。
原以为不在乎,惦念他,只因我为他的侧妃。而,看着他宠幸过别人,竟心头酸楚。
可悲!太可悲!
独孤懿看着我与其他宫女一同离开:“传本宫口谕,赐新妃麝月宫。你挪过去住吧,安心养着,本宫有空自会去与你说话。”
新妃并不知,独孤懿怎突然赐她宫殿,欣喜叩拜。一般入宫者,只是由皇上最宠幸的淑妃帮着安排,能得到太子爷口谕,已是万般荣幸。
然,换好朝服的太子爷,对频频叩拜谢恩的新妃,仅说了句:“快些去歇息吧。”便步出了房间。
值了一夜,当了一宿差,我已困乏得紧。被领到太子宫的下人房,和衣而卧,沾床之时,便沉沉睡去。
冷宫中,因床褥湿冷,无法歇息。昨夜……
“吱嘎”,我的房门被推开,深睡的我不知来人是谁。只是身上的薄被,换成了锦帛,暖暖的,令佝偻而眠的我,舒展了眉。
杨公公为我整了被角,细心地焚了熏香,掩了门,一路碎跑而去,追赶独孤懿乘的鸾轿。
“事情办好了?”独孤懿略撩开些帐帘,不温不火之声溢出。
“奴才都安排妥当了,太子爷请放宽心。”碍于行在宫墙边,杨公公回话巧密。
独孤懿将手伸出帘外,比划了个“杀”的姿势,就将胳膊收回:“你处理掉吧。”
“老奴遵旨,一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帖。”杨公公看了看,揣测太子爷要除掉谁的穆罄,顿住脚步,不再跟着车鸾前行。
独孤懿闭目养神,手中握着,那支没有插到新妃发髻上的朱钗,直到落轿,才将朱钗塞入怀中。
这一切发生时,我还在梦中。
然,宫中之事,不胫而走,谨言慎行只对下人和不得势的宫妃。
杨公公除了谁,三个时辰之后,便有了分晓。
深受太皇太后、皇太后喜爱的嬷嬷,就是那被杨公公除去之人。无人去探究嬷嬷会在赏花时,落湖而亡,只有她曾经的老主子――太皇太后不时地为她抹泪。
不食早膳,懒用午点,惊动了孝顺的独孤樊前去探望诊脉。
“皇太祖母,您这是怎的啦?让樊儿为您诊个脉。”独孤樊叩拜后,挨太皇太后而坐。
太皇太后摆手,拿了绢帕捂在胸口:“樊儿,你来得正好。太奶奶一直都想规劝于你,不要沉迷医学。那些东西,闲时打发时间即可。将来,你还是要继承大统的。该收心了……”
独孤樊剑眉紧拢,太皇太后对他疼爱有加,处处庇护之极,只因江山动荡,才让比他年长些的皇兄做了太子,为了监国,督了朝纲。
如今,皇兄为江山鞠躬尽力,为百姓安居乐业,劳心劳力,他已早做惯闲云野鹤。怎的皇太祖母又提此事?
“樊儿不愿称帝,只想逍遥。太祖母不必如此怜惜樊儿……”他规劝的话,仅说到一半,就见太皇太后掩面而哭,只得暂歇作罢,思量以后找机会再劝。
“你…怎么这么不思进取?难道你不想一统江山,登上地位?枉费哀家疼你之心。你瞧瞧太子,他已经跟你父皇政治分歧颇多。再熬一阵子,等天下再平稳些,他们父子兵戎相见,你就可取而代之……”
太皇太后见四下无人,再次为最喜爱的重孙,展开蓝图。
独孤樊双膝跪地,叩拜太皇太后:“樊儿真的无此心,还请太祖母收回此言……”
话未落音,独孤樊的脸便添上了五指印。
太皇太后握着给过重孙巴掌的手,心痛下旨:“传懿旨。樊王爷闭门思过,为期三月。”
独孤樊叩拜,重重叹息,退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烦躁,却遮掩,哀声长叹:“给哀家传太子妃过来说话。”
太皇太后的宫中,素来宫妃们常来常往,每位去请安的女眷,谈论的均是她老人家宅心仁厚。跟她学的,以礼佛、贤德为主。
而今日,太子妃则在陪了太皇太后半日离开时,神色凝重,不多时,便传出了太皇太后身子微恙的消息。
历代先皇以孝为先,太皇太后身子微恙,而离开的太子妃便立刻召聚了,太子爷身边的三位主侧妃,至于所议之事,午膳后,宫中便传开了。
即便是黄昏醒来的我,也从执事的小姐妹中知晓一二。
“哦,原来如此。”我曾贵为贵妃之首,虽不善交际,但也只祸从口出,不得多议。
太皇太后为人精明,竟能莫名身子不适,又不愿惊动孝顺的儿孙们,仅是探望的太子妃起兴,要领华妃、芯妃、梅妃上山小住三月,为她老人家祈福。
宫中之事,每每必有文章,不为宫妃,贬了庶民,也是幸事。
下朝议完事的独孤懿缓缓走来,我们这些多嘴的奴婢自然住了口,欠身,规矩一概不少。
独孤懿在经过我身侧之时,脚步稍稍放慢,却不多言,径直走过。
反而是杨公公话多些,给我编排差事:“你这丫头,我瞅着机警,跟老奴到书房侍候吧。”
我与杨公公虽谈不上熟识,但绝非彼此不记得,他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意义。
太子爷将我贬了,发配冷宫,思量杨公公之意,也出自太子爷。
贬我者,他也;用我者,仍他兮。
跟着杨公公,入了书房,只因身份卑微,不再与从前侍候太子爷那般模样,规矩立在一旁,等着他的传唤。
“咳咳咳”,独孤懿轻咳。
杨公公一反常态地退出书房,仅留下我陪伴眼眸阴郁的独孤懿。
“殿下,请用茶。”我硬着头皮上前,端了茶盏,送至独孤懿手边。
“我咳了良久,你才听到?还是你的心,没从草原带回来?”独孤懿不接我手中茶盏。
心留在草原,何意?我不敢抬眸,只觉手中茶盏重于千金巨石。
“本宫听说,轩辕苍……”独孤懿提起轩辕苍的名号,然,话仅说半截,便卡住。
我惊慌,手托的杯托,杯托微颤。
“当当”,杯盖轻晃。
“本宫诧异,你一个小小奴婢,竟听闻过轩辕苍的名号,难道你是奸细不成?”独孤懿索性从我手中,接下茶盏,却重重搁于红木大案之上。
“哐”的一声,吓得我发软的腿,再难以支撑身子,惊恐下跪。
“倩儿从未改嫁给轩辕苍,还请太子爷明察。”他为何一路不问此事,既将我打入冷宫,若没有那道旨意,说不定我就伴着青灯,老死深宫。这会,我成了服侍他的奴婢,他竟旧事重提。
之心思,如何是我这一小女子能思量得透彻的。
我的目光,仅落在他的黄靴上,至于他眼中的神色,不得而知。即便瞧见,愚钝的我也不一定参得透。
“茶水凉了。本宫也乏了。为本宫铺床。”独孤懿盯着我轻抽的双肩,岔开了话题,眼眸中仍流露火气。
“奴婢不知爷是要在书房休息,还是……”话刚脱口,我便觉错。以我之身份,即便是多铺几次床,也没什么大不了。
为何他身为草原之王时,比坐他的太子爷,易相处得多。若没有那新婚燕尔的胭脂,指不定我还跟在他身边,伴他左右。
“是。”他没说话,然,我再应声。
“你怎么一个劲地说,本宫听不懂你说的话。起来回话。”独孤懿欲搀我起身,却仅动了动胳膊,没将手抬起。
“太子爷,梅妃等由太子妃领着,过来与您辞行,说是一会便要启程。”细声细气的公公走到门外,禀报。
“哦。你这奴婢不必去了。”独孤懿在我紧张得,害怕面对梅妃及那些眼熟的妃嫔之时,竟给了我口谕,免去我与她等见面,得来的尴尬。
他竟怜我,又何苦贬我?
我欠了身,看着他走出书房。
外面的依依惜别情景,我充耳不闻,怎奈却听见了太子爷对梅妃的叮咛:“梅儿,太皇太后如此疼你,你又整日在宫中为她抄诗诵经。即是如此,就将三月之期,延为一年吧。华妃芯妃听命,你等要诚心为太皇太后祈福,本宫的女眷以你等为瞻,祈福之事,各自夺量延期……”
独孤懿何意?这些女子难道不顺他心?
幽幽然一声叹息,我忙伸手捂住口。
在宫中,要活得长久,需谨记“祸从口出”――浅显道理。
妃嫔们依依不舍离去,独孤懿背着双手,缓步走回书房。瞅了瞅低头不语的我,向软榻行去:“本宫命你铺的床……”
我怎忘了,侍候主子乃奴婢的本分。从前,他为我夫君,铺床之事,无需我费力。
赶忙欠身,却不抬眼瞧他。
他留宿书房,又有多少他的妃嫔望月兴叹。
从前的我,不指望他的宠幸,却常常被他召唤。如今的我,伴他左右,然,仅是为他铺床叠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