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准去!”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已被太子妃响亮的一个耳光掴得猝然顿住。君睿额上青筋劲爆,却决然夺剑起身欲跳出马车。
“睿儿!你今天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就不要再叫我母亲!”太子妃愤然朝他的背影大喝。
君睿持剑的手渐渐攥紧,脚步终于在原地站定不动。
外头六皇妃的声音越来越痛苦,还夹杂着她屈辱的恶声咒骂,愈发凄艳。
“哥哥,哥哥,你看母亲都哭了。”青璇上前拉住哥哥的衣角,低声求着。
太子妃心中一酸,蹒跚上前一把搂住一双儿女,“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母亲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君睿,你是你父王膝下唯一的血脉,是西燕唯一的希望,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外面六皇妃断断续续的咒骂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士兵骂骂咧咧的狰狞邪笑,这是又一个娇弱的生命被无情摧残而殇逝的信号。
太子妃眼角的热泪不住扑簌落下,只能将一双儿女抱得更紧。
君睿竭力抑制心中的悲痛,终于忍泪使劲朝母亲点头,“儿子明白母亲的苦心,儿子一定奋发图强,将来光复西燕,誓灭北齐为我西燕皇族报仇。”
太子妃含泪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凑近儿子耳边低声叮嘱:“睿儿,你记着,母亲早上收到密信,你六叔还没有死,今夜子时,他会来暗中带人救你们兄妹出去,届时一定要带着妹妹逃到母亲的故国南魏,你们的外祖母一定会护你们周全,以后母亲不在身边时,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青璇看着母亲潸然落泪,小声地问,“母亲,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太子妃强自笑,“现在只要你们兄妹平安无事离开这里,母亲就万事放心了,我虽是南魏人,却更是西燕皇太子妃,誓必与西燕共存亡。青璇乖,以后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你要记住,母亲和父亲都很爱你。”
君睿心中已经明白母亲现在将要做的决定,只忍住心中莫大的悲痛默默朝母亲磕了一个头,“儿臣以后一定会牢记母亲的话,光复西燕,照顾好青璇,请母亲放心。”
国破家亡,生离死别,骨肉分离在即,母子三人抱着哭作一团。
后事交托完毕,太子妃再一次车窗外这块曾经留给她无数幸福与温暖回忆的大燕国土。
十五年的相知相守,十五年的风雨同路,当年西窗共话,描眉相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往昔的温暖记忆已随西燕的灭亡而成为亘古的铭记,她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追寻已逝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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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北齐军营里忽地燃起了熊熊大火,起火处正是关押西燕太子妃的营帐。
主帅早有密令,务必要保全西燕太子妃的安全,不得让其有一分闪失,天干物燥,加之军营处于上风口,大火骤起,迅速蹿满四周屯积军粮的营帐。
有人慌忙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
顷刻间,军营内人声鼎沸,一团大乱。士兵们慌忙拧起水桶准备灭火,兵荒马乱乱作一片。
等到火势尽灭,数十顶营帐早已被大火焚烧尽矣,连带数万石军粮也被大火烧尽,一番收捡,士兵在废墟里找到了一具早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尸体的手腕上还戴着一截玉镯,应该是女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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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北齐军营中传出消息,西燕太子妃引火烧毁北齐数万石军粮,而后自焚殉国,皇孙慕容君睿、公主慕容青璇两兄妹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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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骑飞尘在荒原上飞快驰骋,马上的君睿紧紧揽住妹妹,那日被六叔慕容彦胥率人趁夜救出,尚有六叔率领数百死士随身保护,如今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孤零零的身影。
就在三日前,他们的行踪被北齐军队发现,一番激战后,六叔被中箭落马,生死未卜,余下的死士拼死护主,也相继身亡。
整整三天三夜,兄妹二人滴水未进,只顾一路前行,自是疲惫异常,临近天黑,马乏人困,兄妹二人决定下马在一颗树下歇息片刻。
国破家亡,今后再无父母的庇护,君睿稚嫩的臂膀一直紧紧护着满面惊恐的妹妹,不住小声安慰,青璇忍着泪坚强点头,她知道,今后能够相依为命的,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了。
她低声问,“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君睿道:“只要我们出得岳州地界,翻过石燕山,就是南魏国土,南魏与西燕素来交好,外祖母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况且你和赵桓还有婚约在身,只要到了那里,有南魏的庇护,我们就真正平安了。
青璇轻轻点头,“哥哥,我们以后真的不能再回西燕了吗?”
君睿心中难过至极,他是西燕唯一的皇孙帝裔,往后光复西燕的重任就落在他的肩上了,他沉默一刻,却带着无比坚定的语气对妹妹道:“我们还会回去的,那里是我们的国土,相信我,一定会。”
话音甫落,足下的泥土地忽然开始轻微震动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低响,那股震动越来越厉害,轰轰如雷。
前面的山头一片烟尘迅速蔓起,伴随愈来愈近的马蹄声,灰霾中飞速行来一队黑衣骑兵,士兵个个面目狰狞,手中长剑已然出鞘狰笑着朝这边疾驰而来,领头的少年将军约莫十六七的年岁,甲胄齐全,眉目间却已聚集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戾气与邪佞。
少年那张魔鬼一般的邪鷔面孔,兄妹俩一辈子也忘不了,前日六叔和那数百死士,就是被这个人率军围追剿杀尽矣。
他是世人口中的绝世战将,亦是列国民众皆知的嗜血恶魔--东晋七皇子司马晟。
司马晟以皇子之尊十四岁从军,以洛水河一战成名,短短三年就立下赫赫功勋,更是天下闻名的旷世神将,此人行军布阵手段莫测,嗜杀如魔,出战长使对手闻风丧胆。
追兵杀气腾腾,眨眼降至,敌军欢呼着挥剑向这边围击而来,天已近黑,士兵手中的火把在风中如巨龙狰狞燃烧,透着逼人的杀机。
君睿心中一紧,一把抱起妹妹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死力挥鞭奋力前行,身后的马蹄声和人声呼喝越来越近,箭矢咻咻划过耳际,形势危急。
看着怀中尚才七岁的妹妹,他心中终于下定决心,用着最快的速度一口气交代说:“青璇,如果我们失散了,你先去南魏都城临安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知不知道?”
青璇怔愣看着哥哥眼中深邃入骨的决绝,似乎明白了什么,“哥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君睿心中决心已定,这一刻,他唯能牺牲自己引开追兵,方能护这唯一的妹妹周全。他将缰绳一把塞至青璇手中,同一时刻,手中的匕首狠狠扎进马背,人已纵身跳下马背。
马儿受剑伤慌忙扬踢疾奔,青璇惊讶回头,就见后方地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哥哥,已经有士兵追击而去,刀刃在火把光芒下反射着寒冽的杀机。
“哥哥!哥哥!”她急得大哭。
“快走!不要管我!快走!”君睿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模糊。
“放心,你们兄妹一个也跑不了!”司马晟策马而来,懒懒打量了被士兵围住的兄妹二人一眼,揽疆冷笑,“看到昔日不可一世的西燕皇孙公主如今沦落至此狼狈境地,实在是有趣!”
君睿一手护住惊恐交加的妹妹,一手拔出腰间佩剑,“司马晟,你如此斩尽杀绝,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今日不过是想送给皇孙殿下一件见面礼罢了!”司马晟邪气一笑,眼神微一示意,几个士兵已经领会,迅速拔剑上前围攻君睿,十三岁的少年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兵士对手,不过须臾,兄妹二人已被士兵七手八脚按倒在地上,少年俊逸的脸被按进肮脏的泥水中,狼狈不堪。
“放开我哥哥!”青璇哭喊着想要挣脱士兵桎梏的手,司马晟看着哭泣不停的小女孩,纵声笑着翻身下马,一手随意拧起她的衣襟,迫使她看向自己。他饶有兴味挑挑双眉,眼神中闪着贪婪嗜血的光,仿如一头正打量着猎物的野狼。
女孩满是泪迹的脸上,只剩下惊恐的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恨意,才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继承她母亲的倾城之姿,隐隐可窥日后的绝色姿容。
她--就是那个传说中衔玉出生的西燕皇孙女,被当世第一卦师预言:今后贵不可言的女孩。
他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而现在,似乎已经明白了。
北齐一举灭亡西燕,而西燕先前一直以天朝自居,日后若娶得西燕仅存的皇室后裔公主为妻,将来借机兴兵讨伐北齐收回西燕国土自然就是名正言顺。
他奉父命秘密率军阻截逃逸的西燕后裔,为得就是劫走西燕皇孙女,以待将来作为一统天下的棋子,而眼前这个唯一幸存的皇孙,则绝不能留!
司马晟眼底一丝嗜杀锐芒飞快闪过,身侧亲卫已经会意点头,抡起手中长矛狠狠朝君睿后背利落刺下。
少年一声闷哼,一张面孔煞白得惊人,鲜血自他身体上不住流下,自始至终却没有痛呼出一声。猩血不断喷溅而出,在泥地上蜿蜒作一条血河。
“哥哥--哥哥--”
青璇不住哭喊,她愤怒看向司马晟兴致满满看向自己的邪佞神情,断然张口朝他手臂拼尽全力咬下,司马晟吃痛使劲抽回手臂,臂上已现两排深深的牙印,浸出丝丝血痕来。
“你竟敢咬我?”怒意顿起,他一把狠狠扼住了女孩的脖颈,双目赤红如血,“怎么样?不想让你哥哥死,就快跪下来求我!说你们是西燕亡国狗,自此臣服东晋!生生世世做东晋的奴才!”
“不准求他!”被剧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君睿咬牙大喝。
“哥哥--”
“不准求他!你若敢求他,就不要再叫我哥哥!”
女孩极力忍着屈辱的泪,神情却如频临绝望的小兽。
“说!到底说不说?!”司马晟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迫得她窒息得不住猛咳。
青璇满眼是泪,看着地上血泊中的哥哥,终于咬牙说:“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我哥哥……”
司马晟凉凉一笑,掌心陡然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你留着还有用,本皇子又怎会舍得杀你?”他收手而回,脸上前一刻的满满笑意已作了风逝,“来人,把这位皇孙殿下给我扔到下面的山谷里喂狼!”
这一带野狼经常出没,不提夜里,就算是单人匹马白天路过这里也要随时小心被狼群袭击,狼群对血腥味极其敏感,这一去,凶多吉少,必死无疑。
士兵领命,将奄奄一息的君睿双腿往粗绳上一绑,不由分说架起座下黑马朝前方山谷疾驰而去。
少年瘦弱的身体被马后的粗绳绑着连拖带拉急速前行,后背肩头被碎石块硬生生磨得血肉模糊,荒原上迅速显出一道蜿蜒的狰狞血印,这种刑法最为残酷,不消半个时辰,人就会被活活拖死。
只在眨眼之间,人马已随那滚滚飞尘消失在远方。
“哥哥,哥哥--是你杀死我哥哥的!是你!”她绝望的转过头,咆哮着伸手欲夺过司马晟腰间的佩剑。
手尚未碰到那剑柄,已被司马晟迅速扣住。
想与他同归于尽未遂,女孩喘着粗粗的气息直勾勾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怨毒与愤恨。
这本不该是属于一个七岁女孩的眼神。
司马晟错愕一瞬,旋即扬眉而笑,“怎么?就这么恨我?”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既然恨,那你就更应该好好活着,将来就凭着你这份恨,为你哥哥和死去的亲人报仇!”
青璇蓦然怔住,清亮的眼睛里逼出几丝寒若霜雪的怨忿,分明是极稚嫩青涩的五官,此刻却无端生出几分柔娆妩媚,“我会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稚气的声音却满含着入骨的坚定,司马晟蓦然怔住,攥住她腕臂的手也渐渐松开。
荒原上,只剩军旗猎猎翻卷的声音。
除却这样的声响,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是杀机将至的信号!
司马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腰间佩剑尚未出鞘,已见数十道黑影在夜色下倏然凌空逼近。
来人招式诡异,轻功极好,凌空降落的瞬间,手中的利刃一挥而下,夜幕下,方才挟持住青璇的士兵就已经被削作几截。
青璇的腰被其中领头模样的人拦腰稳稳一搂,迅速与逼近的士兵缠斗做一起。
“来者何人?胆敢与东晋做对!”司马晟当即挥剑发动攻势,剑气咻咻,掌风凌厉。
黑衣人并不理会他的话,只顾劫走女孩,斜刺里霍然飞出数道冷冽光影,有暗器猝然钉入司马晟的肩胛,鲜血喷溅。
顾不得伤口疼痛,司马晟迅速展开攻势,欲图揭开领头那神秘人脸上的面巾,黑衣人人数并不多,他们似乎也并不想多做纠缠,领头人飞快吹响口哨,几人已飞快在包围的人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几起几落间,人影亦如鬼魅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这些人的出现、消失皆如鬼魅般神秘迅速。若不是地上几具残肢断臂,定会让人以为方才的一番恶斗是错觉。
“岂有此理!竟敢在我的手上劫走人质!”到底是年少气盛,司马晟愤恨交加,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战场上向来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他从未输得如此莫名其妙。
“属下失职,请七皇子恕罪!”方才的一番打斗着实惨烈,连日奋战的士兵们死伤无数,被身手狠厉的黑衣人杀个措手不及,人质转眼已被他们劫走,司马晟带兵素来赏罚分明,绝不纵容一分,将士们这一刻无不跪地请罪。
“罢了,今夜并不是你们的过失,那几人的古怪招式我也从未见过。迅速给我去查清那些人的底细!”
“是!”士兵恭谨领命。
夜色已经全黑,司马晟还负手站在原地,少年阴骜挺拔的身姿傲然立于荒野,目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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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旗猎猎,朔风阵阵。
战后的边城,处处弥漫着尸体的恶臭味。
一战过后,西燕已然亡国。而现在脚下的这片城池,尽数是属于北齐的了。
北齐帝王孤独昭领着亲卫军马徐徐策马行入城中,素来沉定的脸上却在看到对面街头一匹匆匆行来的战马时,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急切微澜。
马上,他就可以见到那个传言中与他心爱的锦之极其相像的女人--曾经的南魏第一美人,如今的西燕太子妃赵岚汐。
他的锦之,终于又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对面战马上的年轻将军迅速上前朝皇帝一番附耳,“西燕太子妃意图纵火*殉节,末将谨遵皇上密旨,将她及时擒拿,现在人就秘密锁押在东郊驿馆,等候皇上处置。”
孤独昭握着缰绳的手掌陡然握紧,脸上有掩饰不住的企盼与狂喜,沉声问,“人可好?”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这几日她都滴水未进,拒绝进食,属下担心--”
“不识抬举的女人!”孤独昭冷冷一笑,眉峰微挑,当即掉转马头,“罢了,朕自有让她求生的法子!”
话音甫落,头顶枝头几只乌鸦就已嘎嘎叫着惊飞而起,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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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昏迷着,青璇依旧睡得不安稳。
梦中的杀伐骇然在目,哥哥频死的惨呼,母亲流泪的脸……不住在眼前闪过,自幼长陪伴她成长的琉璃梦境都随着这些日子的生死逃亡而尽数破碎,没有父母的呵护备至,没有侍从宫女的前呼后拥,如今哥哥生死不明,今后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
鼻尖一股药香传来,她睁开眼,就看到了锦榻前的中年男子温和看她的笑脸,带着无比的亲切和恍惚的眷念,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真像……”男子低低自言自语着,心中暗暗感慨造物主的神奇,又似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
“你……是谁?”她小声试着问。
男子笑答,“我是救你的人。我叫龙罄。”
救我的人?她想起了那一夜身手如鬼魅的几个黑衣人,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她就已明白他就是那夜领头的黑衣人。
“龙叔叔,谢谢你,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龙罄微笑点头。
“您可以帮我救出我的哥哥好吗?我哥哥被他们扔在那里,那里听说有很多野狼的,要是找不到哥哥,我也不会一个人苟且偷生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剩下抽泣。
“可以。”龙罄凝望住她,却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先把这碗药喝了,我才会替你救出哥哥。”
“只要你能救我哥哥,我做什么都可以。”青璇看着他亲善的笑脸,心中的迟疑顿消,一把伸手接过那碗黑苦的药汁,不顾着苦涩一饮而尽。
龙罄看着她大口喝下药汤,唇角兀自扬起一抹优雅笑意,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好了,喝过药你就睡一觉吧,睡醒以后,说不定你哥哥就已经回来了,以后你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好不好?”
青璇乖顺地点头躺下,然后闭上眼。
龙罄见她渐渐沉睡,站起身径直出门,掩上房门后方才冷声问,“药你确定有效?”
“回禀侯爷,药已经试过,绝不会出篓子。”门外一胡须尽白的幕僚恭谨而立。
龙罄抬起头,望住头顶深沉的夜色,语声渐冷,“放出风声,本侯于月前在长安废墟中收养一名孤女,记住,是在长安。”
幕僚颔首,恭谨退下。
龙罄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默然由此刻沉重的气息弥漫周遭,“锦之,当年我就说过,他欠我们的,我必要一一讨回来,一定会!”
暮色寂寥,星辰漫天。
夜,还很长。
梦里,那个执箫在手的白衣男子,满含忧伤的眼睛专注地望住我。
他一字字说:“阿紫,是我欺瞒你在先,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偿还对你的这份歉疚!”
一定会偿还……一定会偿还……如魔咒般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不要!”骤然睁开眼,我慌乱挣扎,面前依旧是一片无际的黑暗。
四下很静很静,一阵轻风拂过,又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门扉轻响一声,有极轻的轮椅滚动声传来。
我知道是哥哥,只慢慢平复下紊乱的呼吸,一言不发。
哥哥道:“你近来食欲不振,白鸢特地为你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尝一块好吗?”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哥哥再次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北齐传来消息,皇帝孤独昭病重,孤独懿被下旨圈禁于上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