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长吏似乎已经吓傻了,只慌慌张张请罪:“微臣有罪,微臣没有管教好下面的奴才,请皇上降罪。”
赵桓冷冷不言,有另一内官模样的声音赶忙喝道:“你们这些蠢东西,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婢拖下去!免得脏了皇上和慕容小姐的眼!”
绿荷的惨呼被侍卫行走间甲胄的碰划铿响声淹没,那一刻,心中分明生出想为她求情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白鸢她们被这官驿的女官们欺压已久。
这个世界,注定是拜高踩低,弱肉强食。
我一心与人为善,旁人却并不一定会领这个情。
太过软弱,得到的只会是别人得寸进尺的欺压。
她们以为我会就此失势,这些日子态度傲慢嚣张至极,而绿荷这件事,我正好借以杀鸡儆猴。
小时候,皇祖父素喜酗酒,酒醉之后常以酷刑施加于宫人大臣,仁德温厚的父亲甚为反感,私下常教导我和哥哥,为君子者,当以心存善念,以良善之心来感化敌人,化戾气为祥和。
现在回想起,我终究不是个仁厚的女子。
对我好的人,我自会加倍回报,以真心相待。
但,与我为敌者,我必会予以反击,寸步不让,绝不会任人宰割!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站在原地,看不清对面那男子此刻的表情,愣了好半响方回过神朝他礼节性地行礼。
赵桓却伸臂扶起我,“为什么要跪?你是不必对朕行跪礼的,知道吗?”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苦香气,似杜若又非杜若,又似极淡的药香。
心神忽然就这样轻轻荡漾了一下,竟有些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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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一干侍从后,后园里顷刻间只剩下我和赵桓两人。
这是十多年来,我再一次以慕容青璇的身份面对这个男子。
那次上元夜宴的偶遇还犹自在目,如今,我和他之间就已隔着这样一层微妙的关系。
可是,现在我又应该如何称呼他?
我应该依礼尊称他“皇上”,还是如小时候一般淘气任性地直呼他名字赵桓?
这样想着,最后连自己也困惑了。
各自思量,终于还是他先开口,“你,似乎瘦了很多。”
我摇头淡笑,“初到江南,恐是不适应这里的水土吧。”
他“嗯”了一声后未再说话,似乎再也找不到旁的话题,只是沉默着向前慢行,我摸索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静悄悄的园子里,只剩二人细碎交错的脚步声,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而怪异。
忽然,他蓦地止住脚步,然后伸过手来为我轻轻拂去额上的落雪。
男子温热的指尖落在肌肤上,带着陌生的暖。
这样的一幕,却让我想起了当初和孤独懿在一起的日子。
同样是下雪天,那个跋扈飞扬的少年总是连拖带扯的拽着我前行,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硬梆梆高傲神色,张扬任性。
偶尔,会转过头来朝我狡黠一笑,然后嬉笑着伸手为我擦去脸上的落雪。
也不顾着是否有旁人在场,大刺刺就往我脸上落下一吻。
他的吻,是不容抗拒的,热情,而猛烈。
抑制住心神的恍惚,我退后一步道:“如果皇上今日是因为立后的事而来,那么皇上尽可放心,青璇本就无心红尘,谁做皇后,都与我无由。哥哥那边,我会去劝服他的,不会让你和外祖母为难。”
他再次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青璇,你如此宽厚,更让朕内疚,册上官甄儿为后这件事是我一意孤行,并不关皇祖母的事。无论如何,是朕负你在先,他日,朕定会补偿给你的。”
补偿……又是补偿。
我已经不敢再听见这两个字,当日孤独凌说要补偿我,结果却以生命作为代价,而今,自己本就无心做眼前这个男人的皇后,又何必需得他“补偿”二字呢?
我摇头笑,“如果皇上真的想要补偿,以后就好好对你的皇后吧,青璇本就无心内闱后宫,从小在西燕我已经见得多了,后宫那个地方,只会消磨掉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能够自自在在过这样清闲的日子,未必,不算是一种福气。”
“青璇,你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该走怎样的路。”他停了停,又道:“你的高雅大度,朕,会一直记在心底。”
我只笑,笑过之后,忽然发现,这个男子,这些年似乎改变了很多很多。
和幼时的轻疏孤冷不同,现在,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平和、自然,让人只觉温暖。
可是他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语气,又是那样奇怪。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已经深深融入生命,同宿命纠缠萦绕作一起,让人怎么也挣脱不得。
足下花圃里一阵簌簌声响惊断了思绪,下意识弯身伸手一摸,触手皆是毛绒绒的一片,对未知事物的惧怕让我害怕地惊呼出声。
“别怕,只是一只兔子。”赵桓微笑说,“它的脚受伤了。”
我想了想,“它的脚若受伤,冬天一定熬不过的。”
赵桓命内官取来竹篮。
内官惊呼道:“皇上,那边还有另一只呢!”
我问,“还有一只兔子吗?”
他道:“那边还有一只黑色的,现在你手上这只是白色的。原来它们是一对。”
我微笑,弯身伸手抚上兔子绒绒的毛发,“看来它们真的很恩爱,一个受了伤,另一个就不离不弃在旁边守护。”
他道:“天地万物皆有情,禽畜草木以如是,不如你猜猜它们哪一只是公的?哪一只是母的?”
我想了想,“我猜,白色那只是母的,黑色那只是公的。”
他笑,“禽畜通常都是公的比母的漂亮,黑色那只是母的,白色那只才是公的。”
我暗窘,“那皇上您是在暗讽青璇没有你漂亮了。”
“傻丫头,人怎么可以跟禽畜比呢?”
一句淡淡的戏言,让我和他先前的疏远距离拉近了稍许。
我轻抚着竹篮中两只小兔子,“不如我们先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他沉吟片刻,“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看它们如此恩爱,不如就叫它们小思和小雪!”
我微笑点头,“好,就叫它们小思和小雪。”
雪后初晴,天边的暮阳洒在脸上,有些淡淡的暖。
那天,我和赵桓极自然地聊了很久,我婉拒了他执意接我入宫由太医医治的好意。
他走之前,仍特意下了严旨,官驿上下一干人等不得再有一丝懈怠和不周。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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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大典在临安满城百姓的热烈企盼中到来,那天宫里的轰隆礼炮声响彻京城内外,神武门上更是高悬彩旗红绸。
这一场南魏最尊贵的婚礼中,上官拓唯一的妹妹--上官甄儿成为了南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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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宫里的人来到了官驿。
来的人依旧是那日的碧云嬷嬷,她说外祖母年前旧疾频发,这几日口中只念叨着想见我一面。
我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终于点头应允。
我知道,该来的,始终会来。
外祖母因为立后的事情一直刻意避开我,现在,上官甄儿已是南魏皇后,一切已成定局,她终于愿意正面回应这件事了。
马车由西华门入,车轮碾过青石铺成的宫道,发出吱呀吱呀悠然而又沉稳的声响。外头一片深沉的安静,我看不到那巍峨的宫房建筑,却能感觉到这令人几欲窒息的肃穆庄严。
“慕容小姐到啦!”
被宫女领着去了外祖母的寝殿,过重重锦帘,伴随着内官唱声的通报,我被碧云嬷嬷搀着行至一处停下,不远处传来老妇饱含悲切的声音,“是我的青璇来了吗?”
至亲就在眼前,一刹那,心中悲喜莫名,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我看不清外祖母的神情,正欲福身下拜,已被她一把紧紧揽入怀中。
我的外祖母--传说中辅佐南魏三朝帝王的传奇女人,这一刻如寻常人家的慈爱长者般颤抖着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天可怜见的,苦命的孩子,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话还未说完,外祖母就已悲戚得说不出来,口中只哽咽道:“我的岚汐,岚汐啊……”。
碧云嬷嬷跟着低泣说:“奴婢一看到慕容小姐,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七公主……”
外祖母也长长叹了口气,“孩子,将你母亲嫁到西燕,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她一生薄命,如今女儿也命途多舛,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她,当年本就不该让她嫁去西燕的……”
她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作了黯然的哽咽。
我相信,擅权专横,工于心计的她,此刻的话的确是出自真心肺腑。
我只强笑说:“母亲一生多磨难,可是她也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因为,她有一个全心全意待她的丈夫,而这段婚姻是外祖母您为她选的,她亦不会怨怪外祖母您的。”
外祖母揽过我的头,再次一叹,“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女人总是要嫁出去,不能长留父母身边的。不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幸好,她生下了你。”
有宫女进来禀道:“太皇太后,大司马在殿外求见。”
外祖母迅速敛去声音中的悲痛,“让他进来罢。”
须臾,上官拓的声音在珠帘后响起,“臣上官拓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外祖母笑道:“今日也没有外人,也不必拘礼,拓儿你且进来坐。来人,看座。”
“谢祖姑。”上官拓并未推辞,随即抬步走了进来。
我朝他脚步声的方向微笑颔首,他也道:“原来慕容小姐也在。”
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外祖母握着我手的掌心微不可查的颤动一下。
一番寒暄后,外祖母的语气威严不失亲和,只问上官拓:“这次北上代天巡狩,那几位本家王爷如今也上了年纪罢,可有见到他们?哀家临行前吩咐你送的赏赐可有送到?”
“谨遵祖姑吩咐,已经一一赐下。”
外祖母哂笑,“哀家待你一直如亲孙,何时也学会有话藏着掖着了?”
上官拓这才说:“侄孙只是不太明白,祖姑缘何如此迁就他们?”
“不能不迁就。”外祖母语气陡然沉肃,“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你跟着哀家这么久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上官拓道:“可是这几个宗室王爷骄横跋扈,一向对祖姑您参政一事颇有微词,若祖姑下狠手拿掉几家,杀鸡儆猴,兴许他们也会收敛几分,侄孙愿主动请缨。”
“就算拿,现在也不是时机。若拿了一家,其它几家也会被牵带出来怎么办?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伤了朝廷元气,当如何善后?”
“我南魏物产富饶,乃鱼米之乡,恢复过元气,也不过三四年的时间。”
“你说得轻巧。”外祖母冷笑,“这几年天下颇不太平,连年军用支出,户部财政的漏洞,就算如你所说,三四年便能恢复元气,那这三四年的亏空,你又拿什么来给我填?”
上官拓再不据理力争,无言以对。
我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二人的论政,心中也大致明白了几分。
赵桓虽已亲政,但朝政实权仍然把持在外祖母手中。
举朝之中,无人胆敢当面反驳外祖母的意思,看今日的情形,上官拓果然颇受外祖母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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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又留了上官拓一起用午膳,他们二人商讨的依旧是军情政事。
一顿滋味莫辩的午膳后,上官拓因着还有事向赵桓请奏亦起身告退。
待他一走,外祖母只拉着我的手,用着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青璇,你觉得上官这个人如何?”
我察觉出她话中的试探,只道:“大司马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其赫赫威名,列国无人不晓。”
外祖母但笑,拉我起身徐徐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未几,她又补上一句,“比你母亲当年还要聪明。”
见我不说话,外祖母又长长哀叹一声,“你是她膝下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外孙女,我知道,册后这件事,到底是我们赵家委屈了你,可是你放心,日后万事有外祖母护着你,你所失去的,外祖母,会赔给你更好的。”
我微低着头,心中一直犹疑的巨大疑问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终于试探着开口:“外祖母,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一件事,您,能够坦诚回答我么?”
她默了一刻,“你问吧。”
我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很轻,“我母亲被关在北齐受辱多年,而千机楼原本是由您掌控,千机楼的眼线遍布天下,北齐后宫必定有你们的人,难道,您就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你唯一的女儿当年并没有自焚身亡,而她--就是北齐冷泉宫里那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
外祖母沉默了很久,声音依旧冷静而从容,“就算我知道,又如何?”
偌大的殿内一阵死寂的沉默后,外祖母只长叹:“那时南魏根基未稳,你母亲毕竟是已经嫁出去的女人,孤独昭既然将她扣押,就有足够的实力震慑南魏,你要我怎么办?难道南魏要为了西燕亡国太子妃师出无名挥师北上和北齐决一死战?还是以大局为重,十年磨一剑,忍辱待发,将来一一讨回来?”
我只笑,“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她拉住我的手,“孩子,其实这件事,外祖母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哥哥行事太过偏激执拗,我不得不瞒着他这么些年。可是,我实在不忍心骗你,我不仅仅是一个母亲,我还是南魏太皇太后,我肩头上还担着南魏子民的福祉。这辈子,我注定亏欠你母亲,但是她的女儿,今后我会尽量补偿。”
我的泪水慢慢奔涌而出,外祖母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刀子般剜在心上,激起锥心的痛楚。
母亲……母亲……
为了南魏社稷,你不得不远嫁异国。
最后却落得个至亲之人见死不救,任你于魔窟自生自灭。
当年的你,应该是何其的痛苦,何其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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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坤仪宫出来,外头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我独自站在偌大的皇宫广场上呼吸着冬日干冷的空气,任由悲伤凛冽蔓延。
也许,帝王家,本就是如此残酷冷漠。
可是,我母亲的悲哀,他们又何曾去怜惜分毫?
恍恍惚惚往前走着,直至一阵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
“给我!给我!皇上你把风筝给我嘛,让我自己来!”少女悦如银铃的笑声传来。
内官尖细的声音赶忙道:“皇后娘娘,您又犯规矩了,您在皇上面前应该自称'臣妾'!”
“无妨!”男子温雅含笑的声音和声说,“朕难得陪她一次,这些规矩就免了罢。”
我已经意识到来人是谁,正欲避开,却已闻内官惊讶道:“慕容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我止住脚步,朝脚步声处默默福了福。
上官甄儿好奇问:“皇上,那就是青璇小姐么?”
我的手臂被人亲热挽住,上官甄儿上前笑着道:“早就听皇祖母提起你,夸你聪慧漂亮,今天总算见到了,咦,你会放风筝吗?今天皇上为我做的风筝好漂亮,我们一起玩吧!”
她的语气纯真烂漫,俨然未经岁月风霜的少女。
这一刻,看着她,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心中千回百转,一时酸涩更甚。
我淡淡拒绝,“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抱歉。”
转身欲走,一直未曾说话的赵桓却道:“青璇,你想去哪里?朕命人送你。”
我摇头,径直头也不回地拄着竹杖快步离去。
身后却传来宫女的惊呼,“天啦,前面,前面是池塘!”
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竹杖朝足前一探,竟是虚无的,想要收住脚步已来不及,身体骤然悬空--
却在此际,一双手臂斜刺里飞快伸来带着我整个人向身后倒去。
“砰!”两个人齐齐倒在坚硬的冰面上,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在地上飞快打了几个滚。
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并未摔着分毫,却几欲能感觉到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逐渐紊乱的呼吸。
那一刻,脑海中急速划过过诸多的急光流影。
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只能胡乱地伸出手去,“你有没有事?”
“无碍……”他说这两个字时,似是极其艰难吃力。
未容我反应,已有猩热黏湿的液体蓦地汩汩涌下,喷了我一手心。
“血!天啦!皇上--皇上吐血了!”耳边传来上官甄儿和宫女的尖叫。
那天,最后的记忆便是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我怀中的赵桓,和自己满手的猩热鲜血。
呛喉的血腥味道,和孤独凌死的那一夜是一样的。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太医匆匆赶来将赵桓扶回寝宫,只说是赵桓偶染风寒以至呕血。
不再让任何人进前,随后内官颁出圣谕,辍朝半月静养,臣工宗亲一律不得求见。
饶是如此,心中仍有内疚,我愈发想不明白,一向身体康健的赵桓会忽然吐血?
他是南魏的年轻帝王,踌躇满志,风华正茂,举朝从未有过他身患任何恶疾的任何传闻。
可是,那一天的他呕出的血又是那样的真实,由不得人不相信。
**
皇帝忽患急病,宫中一片大乱。
宫人们私下偷偷议论赵桓的怪病,说是圣躬违和,性命堪虞,传言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外祖母对此并不为意,命掖庭令下狠手重处了几个造谣的宫女,宫内的流言再无人胆敢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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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白鸢与我搬回了哥哥昔时在临安的宅邸兰苑,这院子的景致我虽瞧不到,却可以感受到它的别样意境,每日晨起推窗那一刻,总会有淡淡的白梅香气萦绕在鼻尖,白鸢说这院子里种了许多梅树,纷纷簇簇,冷香袭人。
这是一段难得宁和的时光,搬来这里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远在漠北的公孙先生。
落笔时,窗外正飘着薄雪,白梅的冷香正浓,我终于下定决心。
我在信中说:我想要立刻见到他。
然而,这封信甫一送出,就如石沉大海。
公孙先生没有再回信,亦再未出现过。
他如同从人世间忽然消失了一般。
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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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哥哥的消息终于传回。
营救六叔的事情并不顺利,千机楼门人行踪被北齐发觉,遭到北齐军队的连番围剿,索性有惊无险。
原来当年六叔被敌军乱箭贯胸大难不死,随后又被东晋当作北齐俘虏拘押多年,在囚牢中受尽非人的折磨。
分明才四十的年纪,那个昔日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如今却已苍老若花甲老翁,脾气也变得越发古怪。
他们原本打算赶在年前返回南魏,却因沿途河道皆被冰冻无法启程,不得不拖延至年后方能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