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男人的脸已红得怪异,却两眼赤红地紧盯着顾兮言,不肯放过她脸上闪过的每一个表情。
从言言醒来已经有半个月了,他几乎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打破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又不会吓到现在变得迷糊单纯的她。
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兄妹关系,即使中间有个继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以她现在的思想,会被吓到那是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处理才行。
以前,他和言言就像隔着一条沟,只能以兄妹相称,兄妹模式相处,让他将对她的感情选择压抑,隐藏,半步横跨不得。
可是现在,他等不了了
而且,他如果再不挑明,早晚会被迟钝的她给气死。
可是,君子昊却不乐意了,脸上阴气森重,额头表筋爆突,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被问得莫名其妙,顾兮言再次挠挠头,搞不懂他怎么平时对自己温柔宠溺,今天却一脸凶煞对她问来问去。
为什么她好像觉得胸口闷闷地,鼻子酸酸的,更觉得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滋生,有种想哭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顾兮言被自己的反应吓到,她到底在不爽什么
“言言,如果我真的跟女人搞在一起,你一定会吃醋,对不对”君子昊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闪过一丝窃喜,自信满满地问道。
然而此时,顾兮言脑里却瞬间闪过一个身穿将军铠甲的男人,他俊隽不凡,威风凛凛。
霎时,顾兮言的心针刺般扎疼,眸光闪过心虚,愧疚。
本想要点头的她顿时下意识地摇头:“子昊,我没有你说的那些感觉,你别忘了,我们本来就是兄妹”
话一说出口,君子昊的心猝然一沉,鹰眸死死盯着她,双拳握紧。
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君阿紫啊她怎么可以接爱子昊的感情。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戟晋王朝
四个月后,腊月初冬,白雪皑皑
飘雪纷纷,青郁不改的翠竹如玉,竹叶沾雪,白与绿相互辉映,再加上高雅豪奢的亭台楼阁,更甚得美伦美秧。
夙王府,书房
燃着熏香的书房里,书案上狼籍一片,生产的医书在书案上叠得老高。
夙煞绝此时正一脸焦急地站在书案上翻着书卷。
明明是腊月初冬,可是夙王爷却是一脸虚汗,眉头揪结地翻着医书。
随着君阿紫肚子越来越大,夙煞绝的心也正一天天悬空。
半个月前,便让人去各州各省请来最有经验的稳婆。
此时夙王府里足足有五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天天在君阿紫面前晃着,照顾着。
九个多月了,还有十三天妻子就要临盆,夙煞绝如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带起一阵寒风。
夙煞绝头抬也不抬地斥责道:“出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再进来。”
来人没来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惶恐,反而是动作轻盈地将门掩上,将手中的端盘搁在书案上。
夙煞绝蹙眉抬头,一见来人是君阿紫时,即刻大步流星地过去挽扶:“阿紫,怎么是你天气那么冷,你出来作甚”字眼虽是斥责,却难掩爱溺。
“怎么,不想看到我啊”君阿紫托着高隆的肚子走向书案,佯怒道。
“你回来,看得我心惊肉跳的。”夙煞绝将她拉回按在自己的大褪坐在檀椅。
每看她挺着大肚子走一步,他的心就悬空一寸,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君阿紫丰满的脸上红润若李,泉眸通透墨亮,笑道:“我让玲珑准备了一些午膳,你趁热吃一些吧”
“嗯,你喂我,啊”夙煞绝笔挺的鼻子蹭着她的脸颊笑道,然后大老爷们似的张大嘴巴。
君阿紫被脸上痒痒的感觉逗得笑开,掀开瓷盅,勺了一羹后轻吹几下热气后送到他嘴里,一口一口地侍候着,直到瓷盅见底。
晚膳一乖乖咽下,夙煞绝却不规矩起来。
幸福如此简单,只要和心爱的人每一天的安逸厮守就好
三天后
入夜,寒月高挂。
手中的书籍合启,夙煞绝捏捏疲惫的眉心,准备回屋就寝。
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李郁白一脸慌张地对他禀报:“王爷,王,王妃,她羊水穿了,稳婆说怕是要临盆了。”
三天后
入夜,残月高挂。
书房里,男子手中的书籍合启,看着窗棂的夜色后,夙煞绝捏捏疲惫的眉心,准备起身回屋就寝。
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带起一阵寒冽的冷风。
夙煞绝抬眸间,便看到李郁白神情一脸慌张地朝他忐忑禀报:“王爷,王,王妃,她的羊水穿了,稳婆说,怕是要临盆了。”
“什么”夙煞绝失声惊呼,霍然起身间,书案上的书籍散落一地,发出啪的声线,突兀得如同似有什么正在逐渐撕裂。
男子俊颜唰的一下苍白,刚想跨步,双脚却瘫软得一个趔趄往前倾下。
李郁白眼疾手快地及时挽扶住,才让主子不至于被惊吓得过于狼狈。
“临盆今晚临盆不是还有十天吗”夙煞绝潭眸睁膛,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提前十天,会不会早产,阿紫会不会有事
李郁白迟疑后笃定点头:“稳婆说待产临盆的日子不一定会准备,王妃竟然羊水破了,就代表在三个时辰后便会产子,少主已经在那里侍候着,王妃正等着王爷呢。”
闻言,夙煞绝的心沉入谷底,下一刻,已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
今晚的雪越下越大,腊冬的冷风也越发寒冽刮面,发着呼呼的风声。
青郁环翠的竹林叶叶相撞,竹叶如雨般窸窸窣窣飘落地下,瞬间又被白雪淹设。
从书房出来,夙煞绝被临盆两个字惊得顾不得披上裘狐。
一路上,他几乎是一路跌撞趔趄不停地被李郁白挽扶着前往墨呤阁。
一向俊逸神采,冷愠自恃的一面此时已经被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所代。
冽风的森冷他已感觉不到,夙王府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的画面他也无瑕顾及。
白玉俊鬓虚汗狂溢,周身被一股寒意侵袭,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身心。
夙煞绝在心里笃定宣言: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阿紫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越想镇定却发现心越慌,那种不安折磨得他六神无主,恍惚失智。
见主子如此,李郁白眸光闪过复杂,心中谓叹。
跟随主子多年,他何曾见过主子如此
他的主子一向愠定冷静,处事不惊何曾表露过这般惊慌失措过的狼狈模样
回想起主子和君阿紫一路走过来的辛酸坎坷,瞬时百感交集。
心中悯诚祈求,但愿王妃母子平安,否则,主子也会变得四分五裂
隔着飘舞的飞雪,残月高挂,凄寒朦胧,这一夜,冷得诡异。
豪奢寝阁里,梁柱上镌钳着一块硕大的夜明珠,将一室照耀得宛若白昼。
数十个暖炉虚设短矮案,让屋里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冽。
高枕床塌上,君阿紫此时正平趟着,丰润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在夜明珠清幽的光线下脸色稍显苍白。
黛眉偶尔因为下身的不适微微蹙眉,手被儿子紧紧握着。
当稳婆对她说羊水已破,两个半时辰后便会临盆时,喜悦与惶恐渗半。
喜的是怀胎近十月,她终于可以将孩子生下来,为绝添得一男半女,为轩瀚留下手足。
忧的是怕结果不尽人意,留下终生遗憾。
尽管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她颤抖的手还是让少年感觉到她的担忧。
“娘亲,爹马上就来了,别怕。”夙轩瀚紧握着君阿紫的手,字眼携带的颤音很重,却又在极力的克制着,保持冷静。
未脱稚气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希望这样可以让娘亲安心。
“有瀚儿在,娘亲不怕,对了,你给宝宝取的名字都取好了吗”君阿紫唇角勾扬,手轻抚着儿子的脸,一脸慈爱的问道。
“取好了,叫夙惟伊,你是爹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你们的爱就是一种唯一的证明,所以,你们的骨肉便是世界上唯一证明你们爱过的痕迹。娘亲,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夙轩瀚将自己手覆在娘亲的肚子上,解释道。
听到儿子的解释,君阿紫深感震撼。
口声轻轻低喃两声夙惟伊后,即刻满意的点点头,泉眸慈晖闪烁,泪光盈盈地笑道:“喜欢,很好意义的一个名字,爹和宝宝一定会喜欢。”
与儿子紧攥的手相叠覆在肚子上,起伏的胸腔里暖流四溢,泉眸微微泛红,一股酸意渗杂着感动翻陈着。
是啊,唯一,惟伊,她和绝的爱,就是一种唯一的证明。
见她流露出感动的笑容,少年伸手拭去娘亲眼角的泪水,忐忑问道:“娘亲,你,不会扔下我们的,是吗”
从昨日开始,他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种强烈的不安占据身心,使他害怕。
闻言,君阿紫笑意一僵,看着轩瀚祈盼的目光,第一次感到力量苍白,自信崩塌。
然,她仍然微微螓首,笑道:“当然了,娘亲不会离开你们的,瀚儿别担心。”
笑容有些难言的苍白无力,此时,下身已经慢慢出现一阵阵细微的宫缩,眉梢反复不停地一下子紧拧又一下子平舒。
夙轩瀚将手中的精巧玉竹搁在娘亲手中,将它攥紧在娘亲的手中,诚恳道:“娘亲,这是玉竹,是生我的母亲给我留下的护命符,小时候,我的双膝每次一到冬天入秋便会寒痛难忍。每次在我痛得都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只要握着这个玉竹,便会撑下去了,娘。你握着玉竹,它一定会保佑你的。不管再痛,你都要为了我们撑下去,好吗”声音哽咽,星眸隐忍泪水,他,好怕。
手心里传递的冰凉,使君阿紫的心百感交集。
手心摊开,精巧的玉竹在夜光珠的幽光下,竹身散光着通透清寒的光泽。
心,暖暖的,回想起在玉枫轩第一次跟这小鬼打上交道,似乎也是因为这块玉竹。
那天她一身男装,站在玉枫轩的楼栈下,头被玉竹砸中,一抬头便看到这小子在楼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朝阳下,粉玉雕琢般的脸带着老气横秋却难掩稚气的表情,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好滑稽。
她和他因为一杯茶结缘,一张契结友,更与夙煞绝相识相知到相守。最后,终于得幸成为患难夫妻。
这一刻,她不禁要感叹冥冥中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议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选中玉枫轩,如果那天没有跟这小鬼赌上茶契,如果斗茶那天她没有遇到夙煞绝,后来的后来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也会,她还是那个喜欢穿着男装,喜欢拿着扇轻搧,为人抱不平,和完颜澈周旋个不停的君阿紫。
而不是如今的夙王妃,也不会成为这小子的娘亲。
缘份,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种的奇特东西。
她明明只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普通的女律师,却因为一场事故而来到这里。
在这里,她以将军夫人的身份与完颜澈的周旋、以一个茶师的身份与夙煞绝痴缠相知。
几次差点死在铁刃手上的铁扇无名,还有,那个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恶到不可原谅的夙孤冷,戟晋天子。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如今,她已经不愿再醒
她只想,永远地呆在他们的身边。
因为这里,已经是她君阿紫的家,无法割舍。
突然,她的手被一种透寒入脾的温度裹住,女子原本飘忽的神智瞬时恍惚收回。
当看到苍白忧虑,双鬓生汗,神情尽显狼狈的夙煞绝时,君阿紫再也感觉不到害怕,丰润的清颜勾扬起不变的浅笑,对丈夫宣言:“绝,别怕,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轻柔的声音很轻,在暖烘烘的阁内回荡着,如一根刺扎进少年和男人的心房。
“恩,说话算话,否则,我定不饶你。”夙煞绝将自己冰凉的手与她十指勾缠,潭眸皆是忐忑不安。
此时几名稳婆进来,夙轩瀚既然不舍,也得被李郁白推出寝阁。
一个年迈的稳婆手中端来一碗汤药,对夙煞绝请安后禀道:“王爷,这药可以在王妃产子时缓解她的痛楚,请王爷喂王妃喝下。”
接过稳婆手中的药汤,夙煞绝轻啜几口,待确认确实是缓解产痛的药汤时,才将君阿紫的身子微微撑起,道:“阿紫,这是梗杏,可以缓解产痛。”
君阿紫微微螓首,配合的喝下。
“王妃,宫缩还有两个半时辰才会慢慢裂开,请王妃耐心等待,心态一定要保持平和,到时定能顺产,母子平安。”另一名银发稳婆上前接过夙煞绝的碗,道。
“谢谢容婆,一切有劳你们了。”君阿紫靠在夙煞绝的肩膀上颔首。
“王妃请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几名稳婆露出慈善的笑容。
“你们都去准备吧,这里有本王在。”夙煞绝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