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雨到底是舍不得，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带，轻轻环过叶宁予的头，把眼睛遮住。
叶宁予听见叶落雨说：“和小时候一样，你数数吧，数到……数到你觉得想看看我的时候，就拿掉。”
“小予，不要来找阿姐，”叶落雨最后在她耳边温柔安抚，轻轻按在她肚子上，“你好好的，这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呢，等阿姐回来。”
但叶落雨不知道，等她回来找人的时候，叶宁予却已经不在了。
叶宁予哽咽着，眼泪又洇湿了丝巾，紧咬着唇，很乖地点点头，“我会，我会好好的。”
“阿姐……你也是。”
嘴唇颤抖了一下，叶宁予还是没告诉叶落雨自己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的事。
阿姐会这样做，与知道她怀孕必定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若阿姐得知没了，那无疑又是一把大刀插在阿姐心口，叶宁予已经够自责了，就让阿姐觉得她一直好好的。
在远方背井离乡，不用千里迢迢地还为她担忧。
叶宁予感觉到温柔抱着自己的人撤离开去，耳边传来车轮子滚动的咕噜噜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到的都是风的呼啸。
手上迟疑着，叶宁予缓缓摘下了丝巾，果然已不见叶落雨和那使臣马车的踪影。
身旁却多了一个人，青年正冷着脸看她，眸色阴郁。
“……”叶宁予仰起头，明明陆昭还是那个陆昭，俊美如常，但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几经开口，叶宁予最后只是喊道：“殿下。”
恐惧还是有的，不能随意惹怒了陆昭，毕竟她答应了阿姐自己会好好的。
她要好好地等阿姐回来。
陆昭拉过她的手，拽回了马边，叶宁予被他阴晴不定的眼神吓得有些退缩。
青年翻身上马，想要去搂叶宁予的腰，叶宁予看他伸出来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陆昭：“叶宁予！！”
声音很气愤，泄露了青年压抑的情绪，带着气急败坏。
刚刚叶宁予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部听见了，那一刻他心里最先涌起的竟然不是愤怒，而是难言的酸涩，还有见不得人的委屈。但他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有的，自己不该被叶宁予左右了情绪。
不就是一个叶宁予，有什么值得在意。
可方才叶宁予展现出的抗拒，到底还是让他忍不住了。
叶宁予被他的声音炸得一抖，仰起脸怯怯地看着他，杏眼微闪，在陆昭即将炸毛的前一刻，视死如归地把手放在他面前，“殿下，您，您拉我上去吧。”
陆昭登时熄了火，沉默着硬邦邦拉着叶宁予的手，一用力直接扯了起来。
最后搂过她的腰安安稳稳放在怀里，那只手像铁臂，紧紧箍着叶宁予的腰，控马往来时的路走，一言不发。
似乎有点像非要做对的闹别扭的孩子，不让他搂，非要搂，还得搂得死紧。
叶宁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直到回府都没敢吭一声。
*
叶宁予不晓得别人家都是如何吃饭的，但是昭王府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定相似性——她、陆昭、陈婉，从成婚开始，并不因为成了一家人就在一张桌吃饭。
都各吃各的，互不相干，叶宁予原以为自己被排斥在外也实属正常，可陆昭和陈婉就像两个相敬如宾的陌生人，一天能见两次面都算多的了。
叶宁予不懂，本来脑子就稀里糊涂，日子也过得稀里糊涂，稀里糊涂就脱离了奴隶的身份，稀里糊涂成了妾，稀里糊涂看着叶落雨离开。
除了陆昭来的时候喜欢把她往床上带，她常常坐在小阁的窗边发呆，看着陆昭府里来来往往的大人物逐渐变多，看着时间从春到夏，再慢慢步入了秋。
她感觉对陆昭的爱意好像随着叶落雨的离开慢慢消弭了，抑或是藏了起来。
“过两日去山苍，”此时刚刚云雨过后，青年侧躺搂着人，口吻随意，像是提起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你去么？”
叶宁予感受着腰后来回游移的大掌，眼皮很沉，有些疲惫地靠着陆昭胸口，闻言，声音干涩道：“山……苍？”
没听过。
叶宁予心里咕哝了一下，但又怕陆昭以为自己不理他而生气，于是糯糯道：“殿下，想让妾去吗？殿下想，妾就去。”
这样的回答陆昭并不意外，因为这样的模式版答案陆昭每回问她都能得到。
这让他心里郁闷，但又说不出口。他无法承认自己的在意。喜欢上过去最看不起的人，陆昭不认。
可恨身体又太诚实，开荤后食髓知味。
只有她，也只想要她。
陆昭想着，单是疏解欲望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叶宁予自己待在京都。
“那就一起吧。”陆昭沉沉下了决定。
一个让他无数次回想都痛不欲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