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能不能，别让他离你太近？”陆昭搓了搓指尖，像是难以启齿，却还是忍不住，“我不喜欢他。”
叶宁予终于吃饱了，“夫君身为天下之主，应当心胸开阔。这几年我与他互相照拂，磕磕绊绊走过来，其实如果没有再遇见您，可能就会一直这么和小清搀扶着过下去吧。”
“如今我脱离苦海，思来想去，他既不愿意，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他留在潇湘馆。”
陆昭呼吸一滞，眼中难免酸胀，“宁宁，你喜欢他？”
叶宁予皱了皱眉，有些不大喜欢他这样的说法，于是便不想说话了。
“从前你可怜我，便喜欢我，如今你看他可怜，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陆昭一瞬间气得有些失去理智，“谁都可以排在我前面，你阿姐也便罢了，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也值得你这样欢喜？”
“而且潇湘馆那个地方，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有过？”
“当啷！”
陆昭话音刚落下，叶宁予也被燎起了火气，一下子把杯子挥在了地上，冷冷看着他：“对，我确实眼瞎，从前对你因怜生爱，那现在我喜欢他又如何？你说着不介意我的过去，偏偏又搁在心口时不时戳一两刀，你不就是想听我承认？对啊，我是和他有过，小清比你对我好，比你听话，还舍不得我难过，床上也知道顾着我，你哪一点比得上他？”
论及从前谁不恨？
一切转折从当初她自作聪明给陆昭弹琴想讨他欢喜开始，若是她没伤到脑子，她会很听阿姐的话，也许能及时止损，更不会有后面那些荒唐事，也不会在清醒时发现无法挽回，成了奴隶，仰仗陆昭鼻息过活。
可如果非要说，陆昭所言也没错，最开始她确实是怜惜的，不过是对一个和自己处境相同的可怜虫怜惜罢了，怜着怜着，爱从暗处生，不知何时就见不得他难过，拼命想弥补他遇到的那些不公。
是她犯贱，她想抱团取暖，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人家最讨厌的就是可怜虫了。
一把火把她烧死也算她活该。
“你就是喜欢他！”陆昭干巴巴瞪她，眼睛泛红，又慌又怒又无助，“你还和他上了床……”
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
“对！对！随便你怎么想！”叶宁予绕过他就走向门外，陆昭还在里面回不过神的样子。
活脱脱两口子吵架的场景。
叶宁予走出门外还哐当一声把门甩上了，脸上的愤怒迅速消退，只剩厌倦的冷淡。
然而往前走了两步，嘴角一扯，叶宁予转头看向悄无声息跟在后面的顾晏清，“满意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顾晏清笑得眉眼飞扬，“姐姐不会丢下我的。”
“既然要跟着，就别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叶宁予不理他，“若是他疯起来非要把你赶走，你就自己想去处。”
叶宁予能为了他一句留下而故意和那狗男人吵这一遭，他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姐姐和他吵架了，他会不会为难姐姐？”顾晏清假惺惺地叹气。
叶宁予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按她预料中发展，今晚陆昭必定也会先低头，就算不，陆昭也不会闹多久，毕竟她手里还有断念这个把柄。
“好吧，那我今天可以陪姐姐吗？”顾晏清有些失落，“如果有任务的话就算了……”
叶宁予毫不犹豫：“有。”
顾晏清更失落了，他想无时无刻地陪在叶宁予身边，就算是看她那冷淡厌世的脸也很欢喜。
“你去找云娘，”叶宁予对他失落的表情视若无睹，“她会告诉你，还有，单独碰上了皇上，也不要去招惹。”
“知道了……”顾晏清最后依依不舍地趁机捏了捏叶宁予的手，转身从走廊一侧的岔口离开了。
叶宁予直接回了住的厢房，一点都没有要哄陆昭的打算，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清允，”叶宁予看向正在椅子上打盹儿的，“你去休息吧。”
清允摇摇头，“主子，我要陪着你。”
“一会儿陛下回来，”叶宁予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道，“你也要陪么？”
清允懵了一下，而后脸上飞起红霞。
她大概知道今日叶宁予好像和陆昭吵架了，去问展侍卫，展侍卫那张冷脸她又不敢靠近，于是只能压下猜测，看叶宁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嗑瓜子，再就是百无聊赖趴在窗台看外面的街道。
只有一点不对劲。往常陛下恨不得整个人黏在主子身上，唯恐离开片刻，可今日从午膳回来，就不见人影，主子也不提。
“那……那清允还是去外面吧。”清允一双圆乎乎的眼睛四处乱飘。
清允离开后，除了晚膳有个小厮端了盘菜进来，就只有叶宁予一个人。
叶宁予倒是乐得清闲，悠哉悠哉嗑瓜子，看看云娘新提供上来的消息，揣摩着玄雾宗的心思，或者跑去外头栏杆上听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话本。
浑然不知就在隔壁厢房辗转反侧、浑身不舒畅的皇帝陛下如何咬牙切齿念叨着她的名字。
他只要一想到叶宁予说的话，心里的嫉妒犹如燎原之势，烧起了一片天，让他难受且焦躁。
这还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吵架，两人谁也不让谁。
可陆昭却不敢大肆发作，他怕再看叶宁予，会忍不住想要和她发脾气。
然而他记着的，是他和叶宁予保证过，不会生她的气。
夜色降下来，他心里头发虚，早没了午膳时的气势，蹑手蹑脚爬起来，回到了叶宁予所在的厢房。
屋里头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浅淡月光，能看清床上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像是睡着了。
“宁宁……”陆昭小心翼翼爬上床，一张嘴就是委屈。
叶宁予半睁着眼睛，她本就没睡着，对陆昭的投降也半点不惊讶。
“对不起，我不该口不择言。”陆昭伸出手去揽她的腰。
叶宁予不情愿地动了动身体，可陆昭难得强硬，不肯松开。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这样说，我不该怀疑你。”男人靠近了她的耳朵。
像是在说悄悄话。
可叶宁予声音却又冷又嘲：“陛下，你怀疑的没错啊。我从潇湘馆出来，什么男人没碰过？”
“多一个小清，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我和其他男人是被迫的，小清是自愿的。”
陆昭浑身一僵，呆呆地看着叶宁予转过头来。
那双莹润的杏眼一片冷静。
“如果没有再遇见陛下，其实……和小清这么相依为命下去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