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靠在榻上养神,烛火在她眉心一荡,拉出一道惊魂摄魄般动人的光影,远山眉黛都压不住她的艳色。
周围始终都安安静静的。
直到烛火颤了颤。
之前掩在暗处的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睁开眼睛,随手拿起一方砚台砸了过去,眼神冷而寒:“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宫的事。”
那人不闪不躲,竟生生受了这一击。
砚台砸在面具上,瞧不清伤势,但鲜血淅淅沥沥的顺着他的下颚往下流,滴进他的衣襟。
苏颜凝了凝眸子,双目中皆是戾气,眼尾绯红:“你若是不愿待在本宫身侧,自可离去,本宫从不勉强人。”
“奴是自愿的。”他声音沙哑,吐字极为艰难,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坏了嗓子。
苏颜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未消不说甚至还越演越烈,挥了挥衣袖。
侧目瞧过。
她真是不懂。
想必是这元安帝却是将原主保护得太好了,尽管有着那一世惨死的经历,都仍然对周不疑痴心不改。
真是蠢得没边了。
她想到自己被原主的意识所扰,必须要完成原主的要求就觉得心中怒火四起。
她把玩着一只蝴蝶镶玉簪,心中觉得越发的烦闷。
不过是别有用心的给原主画了眉,就觉得他对自己有意。
她手指摁住蝴蝶的两个翅膀,直直的像梳妆台插去。
这样也好,让她彻底死心倒也不错。
但这样受制于人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到了以前。
她松开了手,簪子却仍插在上面,薄如蝉翼的翅膀在上面不停的颤抖着。
瞧着倒是颇为好看。
看着还站在那儿的人,她有些不耐,指尖在塌边瞧了瞧:“本宫渴了。”
他没有答话,顺从的去端了杯茶盏过来。
屋中炉香缕缕,芬芳绕梁。
苏颜瞧了那盏茶一眼:“太烫了。”
他事先用手背试了温度的,并不热。
但他转身回去换了一盏。
“这杯子本宫不喜欢。”
他又换。
回回转转好几次。
苏颜这才屈尊降贵的接过茶盏,但下一秒就扔到了他的衣襟上。
温热的茶水浸湿了他的衣袍,茶叶站在他的衣服上,水顺着他的衣角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在地上凝聚的水中还能看出点点血色。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但茶盏却依旧稳稳的落在他手中。
苏颜望着他藏着情绪的眼眸,眼底神色意味深长。
她道:“你想说什么?”
他蠕动了下唇瓣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既然没什么想说的,就滚,别再这儿碍本宫的眼。”
无视苏颜那暗蕴了几分挑衅的噙笑目光,他重新泡了一杯茶水,用手背测了测温度,这才放在了她的手侧。
也不指望苏颜说什么。
转身离去。
但他还未完全退出去,就听见茶盏破碎的声音。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净细腻,年岁不过二十的模样。
但背影却如同垂垂老矣的老者般,有些许的佝偻。
听见破碎声,他的背又弯了几分。
听着茶杯破碎的声音,苏颜胸中的这口气才算是舒平了。
桃红先走了进来,瞧见这副场景,又上前仔细看了看苏颜的手。
一寸一寸的,见没有一点伤口,这才舒了心。
吩咐侍女将屋中收拾好。
桃红垂目开口,声调温和:“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她轻轻扬了下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周不疑可安排好了?”
“按殿下的吩咐,安排到了离殿下最近的宫殿,也都吩咐过了,他们不敢怠慢周公子。”
她托着腮,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软榻。
“好。”
她看向摇曳的烛火,低声道:“多派几个人盯着他。”
“是。”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道:“若是他想要传什么消息就让他传出去。”
“别妨碍他。”
“是。”
他低眉顺眼的,没什么疑问,倒像是个天生的执行者。
苏颜的青丝披散在肩后,眼尾和眉梢荡着笑。
仿佛在期待着之后的事。
秋日寒凉,周不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的枯叶。
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满脑都是她仰起脸望向他满眼的春意,柔柔道:“你可愿嫁给我?”
在无意识的时候,虎符的边角膈得他手有些疼。
他这才回过神。
有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后。
周不疑不经意扫过,视线凝住,急忙将窗户关上。
“你不要命了?”
还扫视了旁边几眼。
那人低低说道:“我瞧过了没人的,没想到你这样顺利。”
“后日登基大典进行,你明日将这个东西给她喝了。”
手中赫然是个瓷瓶。
他哑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那人诧异的瞧了她一眼,想是觉得他有些天真:“自然是让她不能顺利登基的东西了,难不成还是糖豆。”
发现了周不疑眉间的犹豫,他低声笑道:“周小将军难不成还以为有反悔的余地?纵使你不怕主子的威胁也总该想想你的眼睛是怎么没得吧?”
周不疑单手附上眼睛。
仿佛还有余痛。
黑暗。
无法视物。
“可别心软呀。”那人阴恻恻的笑道。
周不疑表情有些扭曲:“你难不成真以为我会心软?记住你们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放心吧。权和势都少不了周将军您的。”
那人心里其实很瞧不起周不疑,靠女人上位的东西如今反咬一口,还不是不忠不孝之徒,就因为嫉妒之心害死了那么多边关将士,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哥哥,更惶恐那么多边关将士,就是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他夜半之时会不会梦见恶鬼索命。
周不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再不曾说些什么。
手紧紧的握着那瓷瓶,站在窗边许久。
不能怪他。
要怪就只能怪她要坐上那个位置。
明明是个女子,偏偏要坐上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结果都是她应得的。
好好的当她的公主不就成了。
但周不疑忘了,分明是他们不愿意要她再做个公主的。
他捏紧了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