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的手艺很好，番茄味的汤汁浇在根根分明的面上，还有一个荷包蛋，放了点绿色的葱点缀。
色香味俱全。
她端了过去，柔柔的看向萧然：“快吃吧。”
少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看向她的瞳孔中都是抑不住的依赖。
就像是猛兽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皮来讨好主人。
毫无戒心的信任。
还有讨好。
苏颜抬眼，她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闪亮，眼尾稍稍勾着，几乎每一处都透露出柔和。淡红的唇瓣上扬，几缕黑发垂落在她的耳边，慵懒的用手拖着下颚，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着。
淡淡的映出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是她养大的。
总归要有些用了。
是很家常的菜，可萧然吃着心中却有些酸涩。
很久了。
没有吃到过了。
苏颜笑着问道：“好吃吗？”
他弯着眼眸，笑吟吟：“好吃，下一次我做给姐姐吃好吗？”
她慵懒的后靠在椅背上，眼尾微勾：“好啊。”
稀稀的水声从厨房里面传来，苏颜看着他敛下眼睫，乖巧的洗碗。
他手中捏着碗的边缘，恍然看向苏颜，正好看见她眼中泛起的盎然春意。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但淡黄的灯光撒在她脸上时，他觉得这好像就是家的感觉。
冬日时，他坐在冰冷的客厅里，风从半开的窗户呼呼的吹进来。
夏天他还能掩盖自己的贫穷，可到了冬天，就不行了。
冬季的衣服太贵了。
他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太短了，露出半截冻得通红的手腕。
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淡黄的灯光从窗户中映出来，映在他的眼睛里。
他想，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呢？
他不知道。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头发上，脸颊上。
他站了很久。
几乎快被雪盖成一座冰雕，除却鼻腔中呼出的热气，几乎快看不出他还活着。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也许就希望有那么个人能够给他做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吧。
他甚至不奢求饺子。
太昂贵了。
苏颜纤长的手指落在桌上，看着他，低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看着他，仿佛只需要他点个头。
她就能立马出去给他做主。
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是这样吗？
暖意从心脏传到四肢。
他乖巧的摇了摇头，蓬松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可爱。
苏颜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遇到不好的事要记得和我说，别一个人放在心上。”
她眼中有着很浅淡的担心。
原本被压制下去的欲望陡然上升，几乎快要突破他的心底防线。
他升起了妄想。
也许，也许呢？
她对他这么好不是吗？
掩盖的心难耐的动了动，他望着她，出声问道：“姐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问完后，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神色，生怕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他知道她不会骗他。
她从未骗过他。
苏颜抿着唇，收敛了笑意，带着规劝的意味道：“萧然，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道的是事在当下。”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早就该止步，乖巧做她的金丝雀。
可他太固执了，执着的要一个回答：“会吗？”
她从前唤他总带着极浅的笑意，但现在他的耳边只剩下她毫无温度的唤他：“萧然。”
这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可对他来说，前半生的苦涩和磨难，都在遇到她的那一刻被治愈了。
可能带他回来，只是她随手做的一件事。
见他可怜，又恰好长得不错。
没有，她甚至只是培养他，从没让他做过其他事。
对他好，好像只是随手所为。
思及此，他终于再也维持不住眼中的笑意。
其实对她来说，他只是个玩物不是吗？
高兴的时候来瞧一瞧。
不高兴的时候丢到一边。
她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怎么会止步与他。
可是，可是他有些不甘心。
眼眸中莹着淡淡水色，他的肤色极白，眼尾萦绕的一抹红浓墨重彩，他伸出手指甚至只敢牵扯住她的衣角，哑声道：“姐姐，你别抛下我。”
委屈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句清晰的落进他的耳朵。
手
“姐姐，我只有你了。”
“姐姐，我求你，别丢下我。”
一声又一声。
眼眶湿红，他看着她。
但苏颜近乎于冷漠的靠在背椅上，半垂着眼眸看着他：“萧然，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没有可能的。”
说过吗？他有些茫然。
烟云从少女殷红的唇瓣吐出，她扬着下颚看着他：“我养着你，你讨我欢喜。”
其余的别想。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那时候并不在意她说的话，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屑。
乖巧的看着她道：“我绝不会想其他的。”
谁承想不过一年，他早已忘记初心。
忘掉了她曾说过的话。
他知道他哄着眼眶看人的时候，最惹人怜惜。
他知道她最疼惜他。
终于，他看见她的眸色渐渐软化，可她伸出手却只是将他的手推开。
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愣在了原地，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凉意，他伸手去摸。
原来是眼眶中的泪水流了出来。
可她走了。
走得毫不留情。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她再也没有来过。
但他还是很乖，乖乖的吃饭，上学，骑马……
每次出去的时候，还会和照顾他的阿姨说拜拜。
但没到夜晚，他总觉窗外寂静，内心一阵荒芜。
他甚至拿起过刀。
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又想起她说她喜欢他的手。
算了。
他像往常一样上课回家，走到门口时看见熟悉的背影坐在沙发上，半撑着身子。
直到感受到怀中温热的身体，还有熟悉的香味。
他才疏了心。
原来不是梦啊。
“怎么鞋也不穿？”她看着他的脚，微微蹙着眉头。
当感受到地板的冰冷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穿鞋就跑过来了。
他将脑袋放在她温暖的脖颈处，闷声道：“不是做梦。”
苏颜失笑：“当然不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