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遮掩,空气中都充满着湿润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到达。
这已经是搜查的第二个周了。
“姜小姐,还是没有消息,我们的人只在山地下找到了车,但并没有看见人。”说话的人是姜云请的最了解盘龙山的人,让他带着专业的搜救队进行寻找,而此时他拿出拍的照片摆在姜云的面前。
姜云的心猛地一顿。
往日的从容淡定早就抛之于脑后。
她不敢看,但她必须看。
她颤抖着手拿起照片,逼着自己一寸一寸的看下去,尽量从照片中寻找她或活下去的踪迹。
可是没有。
由于太高且地势险峻,很难下去,只能在直升飞机上面进行拍照。
很模糊,但红色的跑车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很好辨认,甚至在照片中可以看出车已经严重变形,前面的座椅有斑斑血迹,但并没有人影。
扭曲的车门紧闭,外面有树木进行阻挡,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出去。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声音哑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她的女儿真的死了,她也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他沉默半响,一直放在裤子里面的手拿了出来,还攥着最后一张照片。
“姜小姐,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这张照片拿出来,但你作为一个母亲,我觉得您有资格看见这张照片。”
他沉默得像是在哀悼,将最后女儿身死得证据交在了一个母亲面前。
他别过了眼睛,根本不敢看她得神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破烂的衣服中包裹着零星血肉,白色的骨头,血迹将周围的土染成了深红色。
她并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的女儿。
所以她忍着心脏的剧痛,眼睛酸涩的定定的寻找。
然后,在照片中残破的血肉中,有半只胳膊上带着翠绿色像树叶般缠绕着得手镯。
她浑身发冷,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害怕,这样后悔过。
她不愿意承认,但她必须承认了。
她的女儿,从小养大的乖女。
前些日子还在和她撒娇的女儿。
“盘龙山危险不仅是因为山势险峻,还有……是因为时常有野兽出没。”他本来是不愿意将事情讲明白的,但是没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车门虽然扭曲,但车窗已经破碎了,据我了解苏小姐很瘦。”他上前半步,从很多照片里面翻出车的具体照,指着破碎的车窗道:“可能苏小姐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手指指的地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败,没有一丝血肉。
照片很清晰,将每一个细节都照了出来。
她看着照片不由得开始想象当时苏颜得场景。
碎掉的玻璃很是锋利,上面沾染着浓厚的血迹还有肉丝。
残碎的肢体出现在离车两米远的位置,所以说当时她的女儿拖着伤痛的身体爬出车的时候,本以为是劫后余生,却不想是羊入虎口,是吗?
她当时害怕吗?
是不是很痛?
她的心脏揪着揪着痛,疼得无法呼吸,说不出话,但她没有落泪。
她想,当时小颜肯定比现在痛一百倍吧。
小颜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怨她没有帮她解决好这个荒唐的婚约,只能让她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
她平时那样娇气的一个姑娘,却忍着痛挣扎得爬出车窗。
“姜小姐,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站在下面的年轻人纵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淡淡的讲出了这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楚了。
没必要再多费时间了。
“你出去吧。”她眼睛直勾勾得看着照片,冷冷说道。
“好的。”他叹了口气。
死去的人固然可惜,但活着的人更应该照顾好自己。
“小云还好吗?”他一出门就被两个老人围着问道。
看着他们难过不安的眼神,他垂下了眼眸:“她都知道了。”
我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
作为一个母亲,她有资格知道真相。
我没有资格隐瞒。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隐瞒。
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往后退了半步,眼睛里面全是心疼,喃喃道:“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受得了?”
布满皱纹的眼眶红肿,眼眶中盈满泪水,嘴唇颤动着。
身旁的老人扶住了她,尚且还能维持冷静:“麻烦你了。”
“姜爷爷,何必说这些。”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但是……”
“你们还是应该照顾下自己的身体。”
他望着两个听闻外孙女离世,又得知女儿毅然决然离婚的消息,脸上又增添了几分皱纹的老人,心中不忍。
“麻烦你了麻烦你了。”他眼眶微红,说道。
即便再如何同情,但毕竟是旁人的家世,他并不好言语。
也只能言尽于此。
直到人都走了,两个老人才互相扶持着站在房间门口,眼含热泪却又不敢进去。
姜云觉得很难受,仿佛身体里面的所有器官都在罢工,耳朵耳鸣得几乎震碎她的神经,眼睛干涩疼痛。
她从椅子上面滑下去,坐在冰冷的地上,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她想,如果当初没有喜欢上苏礼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嫁给他就好了。
如果,但没有如果。
她,悔不当初。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冷静得像是魂魄离了体。
仿佛从另外一个视角看见了自己,那样脆弱的将自己包裹着,泪珠止不住的掉在地上,砸成泪花。
哭得很安静,她没有听见哭泣声,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自己巨大的悲伤,像是溺死在海水里面的人,巨大的窒息感从胸腔传入,喉咙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喘不上气。
她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又听见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仿佛能透过门看见爸妈满头的白发,担心却又克制的动作还有红肿的眼眶。
她告诉自己,要哭就现在哭个够,就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全部哭完,但从此以后就不准再哭了。
她不能再脆弱了。
接下来,她有自己要做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