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杏腮微动,浅浅笑道:“戍卫皇宫?呵,那小女子就有些不解了,诸位不在洛阳城里好好当差,来我府上做甚?莫非当我这里是皇宫了?”
“哈哈哈...”
听闻此言,不论是陆府家丁,还是街旁路人纷纷大笑,那笑容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不许笑,听到没人!你们这帮庶民安敢如此放肆!!”
少爷兵将们浑然四顾,他们何时被如此像跳梁小丑般戏耍过,这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的最现实写照了。
而且还是条奄奄一息的病龙...
陆郑氏并未制止家丁和平民的畅笑,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在原地静静瞧着,眼珠灵动间透着水晶般的光芒。
“吵吵什么!”
突然间,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后面轿中响起。
掀帘,身穿大红华服的杨彪从中走出,双脚踩实,稍整衣冠,在几名女俾的服侍下排众走出。
来到近前,第一眼便落在陆郑氏的身上,略做端详,不由轻哼一声,捻须眯眼说道:“你身为未亡人,着装却如此奢丽,就不怕闲人诟病吗?”
陆郑氏先是欠身行礼,随后才道:“下官自幼家贫,卖于夫家为童媳,不曾想竟守寡多年,亏得乡亲父老的抬爱与照应,下官才有今日成就,却是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杨彪冷哼道:“小小县丞竟也妄自尊大,下官二字叫起来,你不觉得硌牙吗?”
陆郑氏雍容不迫地说道:“下官不才,齿小气锐庸食俸禄,却也从未觉得硌牙。”
“哼。”
杨彪被怼的没脾气,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
再者说,人家有官职在身,句句说的有板有眼,别说官大官小,在你这个朝廷三公面前自称下官,也并不失礼呀?
杨彪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老夫还当真小瞧了这小小的晋阳之地!”
陆郑氏不急不缓地回道:“晋阳虽小,五脏俱全,不过太尉大人乃是见多识广之人,可千万别和这些贵公子们一样,分不清皇宫和陆府。”
“你...”
“大胆遗妇!”
...
凌秦转身朝着场内走去,那边还有两个凶猛的‘姑奶奶’等着他去安抚。
凌秦就近来到姜氏身边,见她正在解开手臂上的绷带,观其面色如常,这才小心翼翼问道:“姜儿...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姜氏的手微顿了一下,复又一圈圈的解着绷带,淡淡的道:“无妨,我还不饿,你的郡主大小姐在那边等你去解释呢。”
凌秦微微一愣说道:“解释什么?”不由得偷眼瞧了瞧不远处的荀灌,这位小姑奶奶正在一帮女俾的侍候之下,自己生闷气呢。
不难看出,她是因为队员相继发生‘状况’退场,导致后面一球未进而心里不满。
姜氏解开了缠绕的布带,抬眼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和那个陆郑夫人暗地里搞的名堂,谁都看得真切,荀灌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秦吓道:“不至于吧,我也事先不知道。不过这个陆郑夫人还真是心机蛮重的,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收买我的球员。算了,我先去那边看看她。”
姜氏并未多言,反正由他去好了。席地而坐开始解小腿位置的布带。
四五个女俾正在绞尽脑汁的劝说,不过貌似成效甚微,荀灌站在原地,双臂环抱,一边点着脚就是不离场。
春香劝道:“小姐,我们还是走吧,大家都已经陆续离场了。”
荀灌翘着下巴,扬了二正地说道:“不行!你们去,把人都给本郡主叫回来,比赛还没结束呢!”
“诶呀小姐...”
春香面露难色,她本就很单纯,侍候人勉强还行,可是要让她劝人,还真不知该怎么来说。
心中再次嘀咕道:哎,若是冬香姐姐在就好了...
有几名女俾相继劝说,却全都没有成功。
荀灌半耍性子的道:“哼,我偏不走!”
春香郁闷的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正在此时,有一个不羁的声音传来:“是谁这么不识抬举,惹到荀大小姐生气了呀?”
唰唰唰!
眼见这些少爷兵将们气不过,就要拔剑一拥而上的时候,陆郑氏身后的门邸墙面,突然间出现许多安格。
悄然探出一枚枚短促的箭头,黝黑无亮,仔细看会发现,箭头上面有一层彩色油脂,那赫然是某种剧毒!
一瞬间,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街边看热闹的人下意识退后躲避,让出好大一片空地。
杨彪是个识货的老头,当看到那些从墙体暗格里伸出来的毒箭时,眉头不由一拧。
此时,除了两方对峙的人,只剩下凌秦和姜氏突兀的站在原地。
偏偏凌秦这厮还口无遮拦,眼见这么一大片空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哇,这多出来的空地刚好够人躺开的。”
声音并不大,但胜在周围极静,对被密密麻麻的毒箭威胁的少爷兵将们来说,凌秦这句话别提有多腻歪。
毒箭一出,貌似效果很不错,瞬间制住了这些洛阳少爷们的嚣张气焰,毕竟不管你家世再显赫,也不敢拿自身性命开玩笑。
直到此刻,陆郑氏的嘴角才勾起一个很明显的微笑,其中不难看出淡淡的嘲讽与不屑。
只见两瓣樱粉薄唇轻启,“太尉大人来我府上做客,小女子自是欢迎,府里常备珍稀铭品。如此刀兵相见,若是要征讨反贼,还请移驾别处。”
杨彪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她,声音渐冷的说道:“陆郑氏,你真的想要与朝廷抗衡吗?”
陆郑氏面不改色地回道:“下官不敢下官虽为女儿身,却也有忠君报国之心,若非太尉苦苦相逼,下官焉敢欺天!”
话说的字字珠玑,语气虽显平淡却胜在理,不卑不亢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层柔弱细腻的薄膜,令人不忍轻易触碰。
持强示之以弱,这便是她的处世之道,明明是整个太原郡乃至周边呼风唤雨的人物,却甘愿放低姿态,常以民妇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