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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个耍着花枪回了卧室里,又笑闹了一会儿,才梳洗了,一起偎到床上说话儿。

如今程钦的事算是基本解决了,季善最担心的,便是孟姝兰那颗不定时炸弹了,因与沈恒说起来:“她隔三差五就打发人登孟二哥孟二嫂的门,纵他们夫妻躲得了一时,总躲不了一世,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把麻烦解决了才成啊!”

沈恒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可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想不到一劳永逸的法子。倒是可以让彦长兄谋个远些的外放,可今年也不是考察之年,他任期也还没满……”

季善咬牙道:“那就让她继续这样烦人,末了真弄得孟二哥他们两边不是人不成?孟二哥能有今日不容易,你们这么多年的情义更是不容易,往后可再上哪儿找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守望相助去?”

沈恒道:“主要她如今是八皇子府的人,轻易也不会出八皇子府,我们纵要警告威胁她,也不容易找到机会……等过几日休沐时,把彦长兄也请到家里来,大家集思广益,再一起想想法子吧。”

季善叹道:“也只能这样了。罢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省得待会儿觉都要睡不着了,也不知晨曦和爹娘他们走到哪里了?应该就是在当初我们第一晚住宿的那家客栈住宿吧?”

“我们上次去时,天气可比如今好多了,就怕他们走不了那么快。不过那么多人一路服侍护送,想来也出不了岔子,善善你就安心吧。”

“嗯,那么多人呢,的确没什么可担心了,困了,睡吧……”

之后几日,褚氏果然日日都上午便带了彤彤来沈家,到晚间才回去。

采冰也在正月二十一,由李妈妈带着去了客栈里等待出嫁,程夫人与程大奶奶瞧得人已经送走了,事情应当再无生变的可能了,方彻底松了一口气。

如此到了正月二十五,文武百官年后的第一个休沐日终于到了。

豫章长公主府也终于敲响了云板,正式宣布了裴瑶的死讯,之后更是打发了人各处报丧,很快满京城该知道裴瑶死讯的人家都知道了。

季善颇有些意外,还当长公主府怎么也要再隐瞒裴瑶的死讯一段时间,好歹拖到进了二月里再宣布,不想如今便宣布了。

不过想到豫章长公主之前急着把赐婚之事落定的举动,季善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

赵穆消息还要灵通些,很快为季善和沈恒解了惑,“裴瑶一直‘病’着,连八皇子妃打发心腹去看她,都见不到人;程伯母与裴二老爷和离,程大哥也跟着程伯母一起离了裴家,还改了姓,自立门户之事也慢慢儿传开了。两厢里一结合,难免惹人动疑,且裴二老爷既是裴瑶女儿的外祖父,年纪一大把了,却忽然闹和离,传开了也势必会影响裴瑶女儿的名声。八皇子妃便越发着急要见裴瑶,连打发了几次人去看她,都没见到人后,便说要亲自去,豫章长公主见实在瞒不住了,只能宣布了裴瑶的死讯。”

季善听得八皇子妃动了疑,忙道:“这才赐婚十来日呢,裴瑶就死了,谁都得怀疑当中有问题,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真情意,不过是一方曲意奉承,又有共同的利益罢了。那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看到他们内讧了?”

赵穆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嫂嫂既好奇,我让人继续留意着,一有最新的消息,便告知嫂嫂便是了,横竖很快都要去吊唁的。”

季善笑着点头,“那可就麻烦妹夫了。你们先聊着,我忙我自己的去了啊……怎么孟二哥孟二嫂还没来,算着时间,也该来了啊。”

沈恒忙道:“善善你慢点儿,凡事也别自己忙活儿啊,你至多就只许动个嘴,知道吗?彦长兄他们还没来也别急,指不定已经到门口了……算了,我还是先送了你到岳母和大嫂那边去,再叮嘱她们几句,再回来继续与大哥妹夫说话儿吧。”

季善因赵穆和程钦在,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嗔道:“你怎么这么婆妈呢,就几步路而已,我也不会自己劳力的,便我想,也得娘和大嫂同意啊,你就安心与大哥和妹夫说话儿吧……”

正说着,杨柳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大爷、大奶奶,孟二爷一家到了。”

季善不由笑起来,“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沈恒也笑,“这下善善你不要我同行也不行了,我总得去迎一迎彦长兄吧?”

夫妻两个遂暂别了赵穆程钦,一道去了外面迎接孟竞与褚氏。

远远的就瞧得孟竞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还是瞧得沈恒与季善,他脸上才有了笑容,“子晟兄、嫂夫人,我们都来惯了的,你们还亲来接我们做什么,随便打发个人来也就是了。”

沈恒闻言,笑道:“再是来惯了的,也不能失了基本的礼数才是。彦长兄、嫂夫人,请——,我大哥和妹夫已经在书房等着我们了。”

两个男人遂并肩走在了前面。

季善这才低声问褚氏,“怎么孟二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褚氏无奈道:“一早起来那一位就亲至了我们家堵人,还非要进去,说好多年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实在想得慌,希望我们做兄嫂的,今儿能让她圆一圆梦。相公一再说她认错了人,我们不是她兄嫂,她还是不肯走,还哭起来,相公只得带上我们先走吧,随便她要怎么样吧,沈四嫂说这搁谁,能高兴得起来?”

季善翻了个白眼儿,“看来她是知道今儿孟二哥休沐在家,特地去堵孟二哥的。”

褚氏沉声道:“显然是这样,她也知道我与她之前连面都没见过,论起来还有旧怨的,肯定不会站到她那一边。所以相公不在时,只打发人到我们家送礼,等相公一回来,她便亲自来了,定是想的,相公见了她人,再让她一哭一求的,指不定就心软了呢?”

季善能想来褚氏的烦躁,道:“孟二嫂也别气,只要孟二哥态度坚定,她碰几次壁后,见实在没有希望,指不定就放弃了呢?况她不是怀着身孕吗,等过些日子她肚子显怀了,肯定也不敢折腾了。她该很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才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才是,孟二哥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褚氏叹道:“希望真能如沈四嫂所说吧。真的,这已经是我眼下最大的烦恼了,之前我们家多清静,日子多温馨啊,现在却让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每日都烦躁得不行,还对彤彤发了好几次脾气,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疯了。都想带了彤彤回天泉去一段时间了,正好我爹娘都惦记我得紧,可我又不忍心把相公一个人留在京城里,本就烦恼了,好容易回了家,还连口热菜热饭都没的吃。”

季善忙笑道:“孟二嫂别急,逃避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家再慢慢儿商量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对不对?”

“可是……”褚氏还想再说,可见花厅已近在眼前了,总不能在程夫人和程大奶奶面前也焦躁失态,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了笑脸。

到了半下午,豫章长公主报丧的人到了沈家。

本来豫章长公主是不想多这个事儿的,她也知道程夫人也好,程钦也好,都不会愿意去长公主府给裴瑶吊唁致奠,她可不想再自取其辱,横生枝节。

可就算程夫人已经与裴二老爷和离了,那也总是裴瑶的“亲娘”,程钦也总是裴瑶的“亲哥哥”,这亲女儿和亲妹妹人都死了,死者为大,还连去吊个唁,上柱香都不肯,彼此之间得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

那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原本没有动疑的人,也少不得动疑了。

豫章长公主无奈,只得忍气派了人到沈家来,还令派来的人态度务必要谦恭些,无论如何都务必要把差事给办好了。

是以这会儿她跟前儿得用的两个嬷嬷都一改平素的趾高气昂,要多谦卑有多谦卑,“我们长公主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亲家夫人和大舅爷走一趟,小坐片刻便罢了,不然实在……说不过去。我们长公主还说了,只要亲家夫人和大舅爷肯去,什么都好商量的,还求亲家夫人和大舅爷务必赏脸。”

奈何程夫人仍是一脸的冷若冰霜:“我们母子已不是裴家的人,自然裴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我们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何况还是裴瑶,我们母子就更不可能再与她沾染分毫了。还请二位回去吧,之后也不必再来,不然我上了年纪的人,气急攻心之下犯了糊涂,可就控制不住自己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任那两个嬷嬷如何赔笑哀求,都无动于衷,之后还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都听不见我的话,送客呢?这般愚笨,养你们何用,趁早滚蛋的好!”

那两个嬷嬷无计可施,又不敢来硬的,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了,待见了豫章长公主,因怕后者怪罪,少不得添油加醋下了一通话,惹得豫章长公主恼羞成怒之余,越发的恨程夫人与程钦了。

偏还无可奈何,只得让裴二老爷假借程夫人和程钦的名义,送了祭礼和挽联到长公主府,对众则宣称,母子两个接到噩耗,便伤心过度都病倒了,实在起不了身去灵堂亲自吊唁,只能等过些日子,身体好些后再说了。

这样的说辞当然骗不了一众有心人、聪明人,尤其骗不了八皇子府的人,八皇子妃与皇贵妃本就已很怀疑当中肯定有大猫腻了,这下自是越发怀疑。

加之耳边各有妒恨长公主府和淼淼的人下话,一时都对这门亲事悔之不迭,再对上豫章长公主时,自然不复以往的客气礼遇,对淼淼也再不复以往的疼爱看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彼时季善也好,程夫人也好,都不可能未卜先知。

是以纵毫不客气赶走了那两个嬷嬷,程夫人依然很是恼怒,“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怎么还有脸打发人登门,来让我们去给他们做脸的,关我们什么事,他们又以为他们是谁?真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可惜有理走遍天下,就算到了天子老子面前,我也不怕你!”

又骂道:“明知道我女儿怀着身孕,又还没出正月,偏拿这样的晦气事来烦她,到底什么意思?简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家子都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黑心烂肝的!”

这才是程夫人最恼怒的地方,她的善善可还怀着孩子呢,万一冲撞了,或是平添了晦气,可该如何是好?

早知道他们真该早些搬出去的,今日长公主府的人便不会找到沈家来,不会平白添了这么件破事儿了!

季善听话听音,很快便明白程夫人真正恼怒的点了,忙笑道:“娘,您知道我不忌讳这些的,当日我可还亲自去了长公主府,只差亲眼看见裴瑶死了,当日便没忌讳,如今自然更犯不着忌讳。也冲撞不了我,冲撞不了您的外孙哈,因为我们没做亏心事,问心无愧,自然邪祟不侵,无所畏惧。您就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况您这样黑着脸,都不漂亮了。”

一旁程大奶奶也笑道:“是啊母亲,妹妹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大家也都是一样,有什么可怕的?您若实在还不放心,那等过几日二月二,我陪您去潭拓寺上个香,再给妹妹和她腹中的小外甥求个平安符回来,您总能安心了吧?”

姑嫂两个好说歹说,总算说得程夫人脸色好看了几分,与程大奶奶道:“那就说定了,二月二我们早些去潭拓寺,给善善母子求个平安符回来。”

这边程夫人倒是让季善与程大奶奶没怎么费劲儿,便安抚好了,那边程钦却是一直都很恼怒,沈恒与赵穆说什么也劝不转,只得让杨柳请了姑嫂两个去书房。

原来程钦与程夫人想到了一块儿去,觉得今日之事太给季善和沈家添晦气了不算,还直接付诸于了行动,决定等此番沈九林与路氏自大同回来后,一家人便搬出去,“……也省得再发生类似的事,那我就真是没脸再见妹妹妹夫了!”

季善听完,只想翻白眼儿,“大哥,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情绪化呢,这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那日都跟你和相公一起去长公主府,只差看着裴瑶怎么死的了,还有什么可忌讳,怕被冲撞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娘上了年纪的人这样想便罢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样想?”

“反正到时候要搬你自己搬啊,娘和大嫂,还有骥哥儿姣姣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搬的,如今那边儿要什么没什么,怎么也得三四月,天气暖和了,我才会答应让你们搬。真是,劝了老的,还要劝大的,我可还怀着孩子呢,就不怕累着我了?”

沈恒闻言,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善善,你还好吧?大哥,你不心疼你妹妹和外甥,我还心疼我娘子和孩子呢,就别再说这些气话了,好不好?如今该生气的也不是我们,而是他们呀,看他们要怎么圆场遮羞,怎么自欺欺人。”

程大奶奶也嗔道:“爷就别说了,把妹妹气坏了,心疼后悔的还不是你自己?况我和母亲都说好了,二月二去潭拓寺为妹妹求个平安符回来,所以这事儿到此为止啊,她们也总不能再来自取其辱吧?”

季善又道:“孟二哥孟二嫂可还在呢,我们这样把人家晾在一边,自家人说小话儿,算怎么一回事?人家还以为我们对他们有什么不满,指不定往后都不肯来了呢!”

程钦这才讪讪的,没有再说,心里却还在想着要尽可能早些搬出去。

晚间大家吃吃喝喝了快一个时辰,才兴尽而散,孟竞一家与赵穆也先后告辞回去了。

季善方得了机会问沈恒,“白日里你们几个臭皮匠,可替孟二哥想出了好法子来?孟二嫂很是烦恼呢。”

沈恒见问,皱眉道:“妹夫倒是出了个主意,借刀杀人,让八皇子府其他的女人来对付她,那她自然也就无暇他顾了。只要她不吹枕边风,不上蹿下跳的,八皇子应当还不会将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小县丞、便宜舅子看在眼里,过阵子自然也就忘了。”

季善忙道:“这主意挺好呀,我们不好伸手去八皇子府的内宅,这些妇人招数你们大男人家家的使起来也难免小家子气,就让八皇子府的其他女人动手挺好的,只怕她们本来也早妒恨孟姝兰的很了……是孟二哥不肯同意吗?”

沈恒“嗯”了一声,“彦长兄说她到底怀着孩子,万一一个不慎,孩子总是无辜的,他要再想想。”

季善摊手,“好吧,法子再好,孟二哥不肯同意,也是白搭。不过也怪不得他,到底是亲妹妹亲外甥,恼怒是一回事,真要眼睁睁看着她置身危险,甚至还背后推上一把,又是另一回事,那且让他再想想吧,就是不知道他要想多久?别弄得最后里外不是人,可就后悔也迟了。”

沈恒叹道:“我也不知道他要想多久,我们都是旁观者,当然可以冷静理智,他却是当事人,剪不断理还乱,且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他也说他会尽快想出一个万之策的。”

季善却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在这件事上,孟竞其实有些优柔寡断,当然他也有他的理由和苦衷,可这种事儿明显得当机立断,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善都这般关心着急此事,褚氏自然只有更关心更着急的。

还在路上,已忍不住一边轻拍着怀里犯困了的女儿,一边轻声问起孟竞来,“相公,今儿沈四哥和大姑爷他们替咱们想到好法子了吗?这事儿实在拖不得了,街坊邻居已经都知道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了,再这样下去,便咱们再如何否认,回头不知情的人问起来,街坊四邻也肯定要说她就是咱们家的姑奶奶,将来可就真……”

孟竞满心的苦闷与矛盾,却还不知道要怎么与妻子说,只得低道:“已经初步有法子了,我明儿再细细想想,定会尽快把此事给解决了的,你就放心吧。”

他何尝不知道大姑爷的法子肯定能起到效果,可那总是亲妹妹,当年纵然犯了错,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也算是受到惩罚了,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危险,不但腹中的孩子,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他又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当年犯错她自己是要占大部分的原因,可父母和他们这些做兄姐的,一样有疏于管教的错。

所以他已经想好,要尽快与她见一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她安分下来,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后,不论男女,也先安安分分的教养孩子。

将来若不幸是八皇子上了位,那于她来说却是幸事,余生应当就不用愁了;反之,上位的是七皇子,她就更不用愁了,他这个当哥哥的,肯定是会护着她的。

褚氏听得孟竞说已经有法子了,让她放心,想着他向来都是答应了的事,便都会做到,方心下一松,道:“有相公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待稍后回了家,更是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再不复之前的郁闷与强颜欢笑。

孟竞看在眼里,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儿了,他的犹豫不决显然给妻子和他们的小家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还是不好的影响,看来他真的要快些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

如此一整晚都是恍恍惚惚,半睡半醒的,翌日一早赶到大兴县衙时,精神自然好不了。

还是接连喝了几杯浓茶,精神才稍微好了些,觉得能去见知县大人,与之议事了,才终于起了身,往外走去。

却是刚出了自己的值房,就有衙役赔笑迎了上来,“孟大人,外面有客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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