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小野寺俊夫将孙朝阳夫妻送回公寓,约定明天一早过来接他们去看吴盼盼后,照例惊慌地逃跑了。
因为公寓楼下有好多新潮社职员的家属,看到他们都礼貌地鞠躬。
小日子都是表面礼貌,肚子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何情不了解这边的风俗,挽着孙朝阳的手,昂扬上楼。
等二人离开,几位主妇面带不满。
“真是不懂礼貌啊。”
“也不知道是在公司里是做什么的。”
“结城太太,他们住几楼啊。”
“哎,还真不知道呢!”
“那位太太长得好高,真是的,好丑啊。”
结城太太:“倒是那位先长得挺英俊,有点像三船敏郎君。”
旁边的大岛太太问:“是被乱箭射得要被吓死的三船敏郎吗,不过,那位先生要瘦一些,高一些,更英俊啊!”
“他们怎么能够结婚呢,可惜啊!”
众和服丽人掩嘴偷笑。
孙朝阳和何情回到家,二人终于可以独处了,他手脚麻利地打开几口行李箱,开始整理衣服。何情有孕在身,据两位妈妈说,女人怀孕前三个月要特别小心,不能做激烈动作。
何妈妈怀何情之前就小产过,在怀孕后,更是整日躺在床上,能不动就不动。
不过,怀孕三个月后,肚子大起来,俗称大出怀,就必须运动了,这样可以防止胎位不正。运动可以使孕妇身体健康,心情愉悦。当然,只能慢慢散步,剧烈运动是不可以的。
孙朝阳在忙碌着,何情却拿着书本学日语,旁边的随身听也开着。
他笑了笑:“别太费神,我们就在东京呆三五个月,现在学已经来不及。”
何情道:“反正是十年签,又要买房子,你不是说每年都要过来住几个月的吗,学了语言将来也用得上。再说,这次我估计也帮不上你什么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东西,打发光阴。”
孙朝阳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才到东京你就感觉寂寞和不适应了?”
何情摇头:“不会,有你和孩子的地方就是家,我在哪里都适应。”
孙朝阳道:“我个人认为,女人并不是男人的附庸,女人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不过,你现在不是怀孕了吗,就好好休养身体。等到生完孩子,就可以回到音乐公司那边上班。我是担心你操劳,才带你来东京,你就当是度过一个漫长的假期吧。如果实在无聊,你可以找吴盼盼玩。”
何情:“一个小孩儿。”
孙朝阳:“那你就看错了,吴盼盼虽然才十四五岁,心理年龄起码二十,成熟得很,而你,却很单纯,心理年龄要下调三岁,这样算来,你们就是同龄人了。”
何情笑起来:“我才不找她呢,九月份她就要开学了,影响人家学业。”
孙朝阳哈哈笑这,走过去,翻了翻何情正在看的书,有夏目漱石编辑的小学生课本,有迟春早他们大学的日语教材,还有一本日汉双语的《万叶集》,“雷神小动,刺云雨零耶,君将留?雷神小动,虽不零,吾将留妹留者。”
这翻译的是个啥?
翻个妹啊!
伺候孕妇很麻烦,一大早,孙朝阳让何情睡个懒觉,自己则揣了钞票和地图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
孕妇需要加强营养,牛肉来一些、今年的鳗鱼好肥美,这个章鱼简直是大只佬。草莓来一盒,乱七八糟的蔬菜整一大堆。鸡蛋两打,吐司面包两盒。嗯,调味品弄点,赖祭来一瓶。
哈密瓜看起来不错……算了,算了……惹不起……
孙朝阳在国内的时候也是大佬,手头有花不完的钱,但来东京后,就被这里的物价当头一棍,顿时束手束脚,感受到资本主义世界的凛冽寒风。
“先生,先生。”有女人的声音怯生生传来。
孙朝阳向左转头,没看到人,又朝右转头,还是没人。低头,终于看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和服女子:“你叫我,咦,会中文啊。”
那位和服女子大约三十五六岁样子,不住鞠躬:“以前在大学学过的。”
“说得不错。”孙朝阳推着购物车,疑惑地看着她:“大姐,你找我做什么?”
女子再次鞠躬:“我也住在新潮社公寓,咱们是邻居。不好意思,你可以叫我结城太太,也可以叫我美惠子。”
孙朝阳:“原来是邻居,结城太太,请多多关照。”说着话就推着购物车跟结城太太朝超市收银台走去,二人互报了来历。
原来,结城太太的先生是新潮社负责出版和发行海外文学作品的编辑室课长,事业也算成功,是她的骄傲。
和孙朝阳说起这事,未免面带得色。
结城太太说:“朝阳君这次来东京,不知在公司所任何职?”
孙朝阳为人低调,再说也不想和这个女鬼子多接触,只随口道:“混口饭吃。”
“哦,普通职员,你们国家也穷,孙太太的日子想必过得辛苦吧。”
孙朝阳看她得意劲儿,心中不快。小本子一向有崇拜强者的传统,所谓欺软怕硬,风气大大滴不好。
就哼了一声,再懒得跟这八婆说废话,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结城太太叫了旁边女人一声:“打听到了,他叫孙朝阳,普通职员,家里很穷的,连密瓜都吃不起。”
旁边那位家庭主妇:“那孙太太可真可怜。”
结城太太:“孙太太并不可怜,朝阳君是那么英俊,她可占大便宜了。”
“是啊,多么英俊的男人,孙太太真让人讨厌。”
……
孙朝阳买的食品实在太多,把东西弄上楼,手指也被碎料口袋勒红了。
何情已经起床,正在阳台上做发音练习,顿时吃惊:“朝阳,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孙朝阳摇头:“物价太高,这东京比汴梁还离谱,本子居,大不易。我刚才问清楚了,应该晚上去买菜,到时候超市给的折扣很大。东西是多了点,可以放冰箱里,不用担心坏的。”
何情笑道:“朝阳你在国内花钱如流水,现在怎么精打细算起来?”
“在哪坡,唱哪歌。”
孙朝阳弄明白了,东京超市,生鲜特贵。但只要是能够工业化大生产的进口货,却便宜。比如饲料鸡蛋,比如牛奶。
尤其是牛奶,一桶也花不了几个钱。但如果你想吃蔬菜水果,不好意思,一盒草莓下去就破产。
他煎了鸡蛋,温了牛奶,又烤了几片吐司,两口子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同一时间,新潮社楼下的空地上,六七个八婆正在交头接耳。
结城太太:“知道了,昨天刚搬来的那户人家,男人是普通职员,很穷的。”
“孙太太因为孙先生穷,才嫁了过去。不然,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可能落她手里。”
“真是过分啊,怎么可以这样。”
楼上,何情并不知道自己早饭还没有吃完,已经身败名裂了。
一只松鸦嘎嘎叫着从八婆们头上飞过,同样丧失了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