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老刘,你还是看看吧,百密一疏,下面的眼睛虽然多,但是人就会犯错,难保没有看漏的地方。”
刘新武心中虽然不太愿意看稿,但还是装出个样儿拿起稿子翻起来。
其实,这期稿子还真没有什么毛病,大多是名家新作,国字头杂志嘛,能够上刊物的,谁不是大碗,质量杠杠的。
先是文艺评论部分,只有一篇文章,讨论了当今的诗歌流派,这个没问题。
然后是诗歌,有一个组诗,写的是农村生活,用豌豆花来比喻少女,挺新鲜的。还有几首短诗,都是现实主义题材,走的是传统路线,《人民文学》原则是不发表现代派诗歌的。
然后是短篇小说部分,这是杂志的工作重点。作家的名字都眼熟,都是活跃在当今文坛的新锐。
刘新武一边看,一边笑着和那位编辑说道:“又是徐晓斌和谢有鄞。这两人最近好勤奋,随便翻开一本新出的杂志,都有他们的名字。对了,是约稿吗?”
编辑:“是,去年就开始约了,催了好多回,到今天才拿到稿子。”
刘新武笑道:“浙江最有潜力最有影响力的青年作家的新作被你们抢来,那边的老朋友们还不得跟你们毛起?”
毛起在四川土话就是发火的意思。
实际上,在八十年代的文坛上,浙江作家群影响力不是太大。那边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春风一吹,遍地小作坊小工厂,有志青年都奔钱途去了,搞文学实在太清贫,没什么吸引力。
这十多年以来,也就出了个写富春江打渔佬的短篇小说《最后一个渔佬儿》的李杭育,眼见着人才就要断档。还好,最近两年有徐晓斌和谢有鄞两位新锐爆发。这二人创作力惊人,一年要发十几个短篇,还都很好看。风格也以描述世俗人情为主,很对刘新武的口味。只不过,和老刘的宏大叙事不同,这二人的作品都是截取时代的一个截面,写一个小故事,如此也显得格外清新流畅,故事情也强。
其中,刘新武最喜欢谢有鄞,据说,此君老家是鄞州。鄞州现在改了名吧,他也不记得改成什么了。
编辑听到刘新武说这话,正色道:“《人民文学》是短篇小说的最高殿堂,这两位作家能够在我们这里发表作品,说明他们的小说质量是第一流的。恕我直言,浙江那边的杂志办得不好,留不住作家,是他们的责任。”
刘新武:“话不能这么说,最近浙江的杂志也推出了不少新作家,拿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咱们要客观。”
浙江的作家群虽然有断代的危机,但那边的文学杂志却办得不错。其中最有名的是《东海》和《江南》两种。
特别是《东海》,自创刊以来,挖掘过不少名家名作。没错,这书就是以培养新人,并且成材率极高,徐晓斌和谢有鄞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对了,老作家叶文玲的处女作也是在《东海》发表的。
如今,《东海》又在重点培养一批青年作家,比如小有名气苏童、余华,这些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专属的风格。
虽然说浙江文坛最近有点沉寂,但刘新武认为未来还是可期的。
编辑点头:“是,老刘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刘新武一边看着稿子,一边和编辑闲聊:“八月底,国内各大文学杂志的九月号都已经发行,咱们已经拖延了,很惭愧。对了,这个月又出了什么好作品吗,推荐一下。”
说完话,他补充一句:“诗歌就别推荐了,我能力不足水平有限,看不懂现代派诗歌。”
“谁又看得懂现代派诗歌呢,舒婷他们那一批的朦胧诗挺美的,还能看懂,现在的诗歌,已经走火入魔,真的是打脑壳。”编辑笑了起来,笑完,道:“这一期国内最好的文学作品,是孙三石那边发表的系列散文《思维的乐趣》。”
刘新武精神一振:“孙三石又有新作,还是散文。这个孙三石,就喜欢搞散文系列,什么毛病?”
孙三石的《文化苦旅》在当初发表的时候,就是以系列的方式在《中国散文》上连载。散文也连载,可谓是开了国内的先河。还别说,这个系列真的好棒,简直就是一种文化现象。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文学界也受了很大影响,全盘西化。但孙朝阳却反其道而行之,从《棋王》开始寻根,并在《文化苦旅》散文系列中大力弘扬传统文化,效果也非常好。
也因为《文化苦旅》的连载,孙三石一举把《中国散文》杂志干到月销售二十万册,把这本二流杂志干成了散文圈的旗帜。
如今,在散文家的心目中,天津的《散文》是东邪,孙三石主持的《中国散文》就是西毒。杂志发表的散文经常有奇怪的内容,有美食,有旅游,有小清新心灵鸡汤,有吸引军迷的枪械知识。上个月还搞了个收藏的专场,讲了很多收藏界的趣事。
这孙三石脑壳里的鬼点子层出不穷,邪得很。
说回写作这事,孙朝阳虽然才气过人,创作灵感就没有枯竭的时候。但这一年来,却不怎么写东西,实在太懒。
刘新武对此事很腹诽的,他却不知道,孙朝阳在东京的时候,写了一本轻小说,日常也要写《灌篮高手》的细纲,那才是下金蛋的凤凰,文学创作收入太低,他才没有兴趣呢。
编辑笑道:“老刘,谁说是孙三石写的。”
刘新武意外:“不是他的作品吗?”
编辑摇头:“不是,作家笔名王骁波。”
刘新武:“王骁波,没听说过,文章很好吗?”
编辑:“这个散文系列写得……”他顿了顿,道:“那散文怎么说呢,很奇特,和现在的主流写法不太一样。”
刘新武:“孙三石的《中国散文》上刊载的文章,从来都是让人耳目一新的,也不奇怪。”
编辑:“实在太有趣了,整个编辑部的编辑们几乎是笑着把这期的《中国散文》看完的,我们组的小廖你晓得吧,一边笑一边拍大腿,把自己的大腿都拍青了。老刘,我无法形容《思维的乐趣》,这样,我去把杂志找来,你读一读就知道了。”
做为国家级文学刊物的编辑,每天要看无数的稿子,其中不乏第一流的作家。大家的眼界都是极高的,也已经审美疲劳了。任你多好的文章,不合眼缘,该毙还得毙。
《思维的乐趣》能够让编辑这么强力推荐,肯定有独特的东西,刘新武来了兴趣:“麻烦你找本过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编辑:“老刘,你不会失望的,这是阅读的乐趣,也是思维的乐趣,名如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