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拉着刘丰便往回走,不多时来到一处拐角,只见一个老者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男孩坐在地上,那男孩面色枯黄四肢纤细,肚子鼓鼓着好像大西瓜,不时发出啜泣声。
二人面前放着一块包袱皮,上面有几本医书,装着银针的布袋,一只两尺来高的白瓷俑。
仔细看,瓷俑表面密密麻麻画着无数条细线,还写着蝇头小字,似乎是浑身穴位图。
老者一看方壮过来,急声说道:
“小哥当真要买?
事先言明,这些东西都是不传之物,若非我孙儿恶疾难除,急需仙药救命,老朽死活也不肯拿出来的”。
方壮朝刘丰一努嘴:
“先看看我这位朋友,他生来右眼青盲,曾经服用过两种丹药,始终没有什么效果。
我刚才看见其中一本书上,记载了一门金针拨障的手艺,只要你治好了他的眼疾,东西我就买了”。
刘丰一愣,他的青盲症生下来就有,在家那会就没少四处求医,可惜都是无用功。
等来到坊市,他也打听过两种明目去病的灵水,花了七八块灵石进去,好不容易调配出来,擦完依旧没有什么起色…没想到方壮这厮还惦记着。
老者听完,将孙儿轻轻放在地上,让刘丰蹲下,拨开右眼观察少许,然后捉着手腕给他号脉,片刻之后:
“这位小哥脉象平滑,肝火微升,似有日渐之患时时难去,然而却跟右眼没有什么关系……老夫又看他眼中翳云混白,似青盲而角质温润,又不像是青盲之症,怪哉怪哉”。
刘丰和方壮对望一下,不由得信了几分,常言道,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老者却只用了望、切之法便生出了几分判断。
别人不知,二人心里却跟明镜似得,所谓肝火微升,日渐之患,多半和打磨矿石有关。
而他们每天上工之前,都要喝养肺汤来缓解此类症状,只要干这活,症状就没法彻底清除掉。
“老头,这么说你是治不了喽”?
方壮嘿嘿一笑,拉着刘丰就要走。
老者还在沉吟,见二人动作,面色焦急的一把拉住方壮裤脚,颤声道: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小哥莫走”。
方壮朝刘丰嘿嘿一笑,重新拉着他蹲下身子,那老者则好像下了莫大决心,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小截竹筒。
打开盖子手指并拢,往外一倒,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落在地上,他掌中出现了一枚指盖大小,软趴趴的圆形鳞片。
老者望着鳞片,不舍道:
“不瞒两位小哥,老朽祖上是白浪河上的一介打鱼人,百年前自河中打上来一条七尺多长的大鳙鱼,他老人家想进城卖个好价钱,就将鱼暂时养在缸里。
说来也奇怪,当晚他就梦见一个鱼冠银衣的公子来求情,自称是大鳙鱼,已经在白浪河生活了二百多年,不日便要逆流归海,谋求化龙之术,不想一朝劫起却落在人手。
又说它愿意用本命鳞片加一处宝藏赎命,只求能把它放回河中。
祖上将信将疑的找到梦中所说的地方,果然挖出几本医书和一大笔银子,等回到家中,大鳙鱼却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缸里只剩下了这枚鳞片”。
方壮听的直咧嘴:
“老头,你如果讲故事能救活孙子的话,何必还来这里卖惨?”
说完一把抢过鳞片,又摸又看的也没发现什么稀奇之处,翻手递给刘丰,刘丰只觉得入手如无物,左右也没个亮点,悄悄用灵力试探,依旧没反应。
“小哥不妨把鳞片覆于青盲之上,老朽曾看过一本古书,里面秘方有,眼疾者可寻百年鱼鳞一枚,着水泡出异味,盖于患处,久能自明的说法”。
“真的假的”?
方壮在一边嗤笑,明显不信,毕竟在坊市里混了四五年,各种骗术见了没一百次也有几十次,心里油滑得紧。
刘丰觉得,既然对方说有用,他又没有其他办法,那就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也没有啥损失。
想到这,从老者手里拿过竹筒,用水将鱼鳞冲洗一遍,翻开右眼贴了上去。
真别说,鱼鳞一贴住眼球,顿觉清清凉凉,连平时的干涩热痒等症状都得到了缓解。
“有点效果”。
方壮听完围着他转了几圈,反复确定后,从他手里借了一块灵石,开始跟老者议价。
感情那老者想要一枚清热去毒的丹药,据他所知,内环坊市,随便一家店铺中都有出售,就是那种比较普通的解毒丹,价格在两三块灵石之间,不过是一瓶,不是一粒。
既然灵石已经借出去了,刘丰也得了好处,就懒得再等方壮,打声招呼就往回走。
但刘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刹那,原本还在苦苦哀求的老者突然诡异的一笑,一把抓住方壮手腕:
“小哥牙尖嘴利,却不知运道几何”?
“你!”
方壮刚要挣脱,突然觉得浑身灵力仿佛被一只大手给狠狠摁回丹田,一阵眩晕感扑面而来。
而那个被放在一边的小儿,突然双目潮红,张嘴突出一枚枣核大小,外面缠裹着密密麻麻血丝的妖异丹丸,一下射入方壮口中。
老者也在此时抬手一掌印在方壮脑门上,接连掐出几道手诀,轻轻一拍,方壮立刻变得呆傻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受得了那枚鳞片,这还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哼!希望你所言不虚,否则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小儿老气横秋的站起身来,望着刘丰远去的方向一脸思索道。
“前辈放心,一定会生出变化的。
要知道,一般人被鱼鳞盖住,早就七窍流血而亡了,就算是炼气期的修者也没有例外,否则在下又怎么舍得送出去”?
老者很畏惧小儿的样子,拱手作揖的,生怕惹恼了对方。
……
刘丰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此时已经来到光罩近前,抬脚一踏,有气泡自动将他身体裹住,等整个人走进修士街道,身上的气泡又剥离开来,重新融入到光罩当中。
作为小型坊市,这里只有一道简易的锁灵阵,附加了灵压功能,能将修者分辨出来,从而避免被凡人所打扰。
而赤阳坊市的灵脉也以法阵为分水岭,法阵之内的灵气浓度要比外面高出一倍左右,相对的,房租是以灵石来交割的,动辄一块灵石起。
这种消费,底层散修很难吃得消。
而他所居住的精舍,每个月才二两银子,吃喝也能用银两结算,以他的修为来说,在炼气三层之前,住在外面,灵气勉强够用。
进了光幕,刘丰赶紧靠着街边,低着头小步快走,因为修者之间的规矩和凡人不同,在外面碰见再凶恶的人,瞪几眼,骂两句,就算生出麻烦也有转圜的余地。
而在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也许就会被理解为恶意,碰见心胸狭隘之辈,一道神识,一句话就能让人受伤。
你可别指望执法队会替谁出头,那些家伙吃软怕硬,运气不好的反而还要被勒索一笔好处过去。
记得刚来那会,他在街上碰见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修,就傻巴巴的多看了几眼,那女修倒没说什么,跟在她身边的少年只是冷哼一声,刘丰就双腿一等晕死过去……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听人说,那是被神念所伤,对方只想惩罚他一下,所以并没有下狠手,否则再多出几分力道,能让人变成白痴!
打那之后,刘丰就长记性了,再也不敢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