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老板，”夏末笑笑道：“至于你想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短发妹子拘谨的点了点头，随即小碎步走到点歌台，双手抱着话筒，前奏有风轻轻吹拂过的声音。
窗外的麻雀
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
很有夏天的感觉
……
一首『七里香』再次拉回到青春年少的记忆，那时候似乎总觉得长大成人之后，便可以无拘无束，却没想到那时候才是真正无拘无束的。
犹记得那时候，家里承包了一片果园，父亲虽然在地里兢兢业业，却不善言谈，早起父子俩蹬着自行车，从山上往山下赶集，早市多是一些爱占便宜的阿婆。
闹哄哄围在摊位前，买的还没有吃的多，经过一上午的翻拣，那些饱满的水果，被摆弄得早已不像样子，只能重新捡回箩筐，拿回去喂鸡。
出来之后，偶尔也和父母通电话，聊着聊着就到了叶初的话题，气氛总是压抑，在这件事上，仿佛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这近两个月以来，也曾宽松过，但何尝不是是在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短发姑娘已经唱完，乖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替自己满上了酒，却迟迟不见举杯，只得尴尬笑笑，放回茶几上。
夏末说了声不好意思，走到密闭的卫生间，点开微信，犹犹豫豫最终拨通了。
只是父子俩半天没开口，最终还是木讷的父亲笑笑道：“伢子，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夏末鼻子一酸，堪堪忍住，慌忙解释道：“没有，工作挺稳定的，而且叶初前两天还醒过来一次，我俩商量着过年回来一趟，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对我也挺好的。”
“好啊，那就好！”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年我和你妈也攒了些钱，你要是有花销，记得千万和家里说，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有什么事，别总想着一个人扛。”
“知道了，你和妈也要照顾好身体。”
似乎男人之间情感表达就是这般直接，几句话就再了无声息，出洗手间的时候，顺带洗了把脸，短发女孩好奇的盯着他道：“大叔，你不会哭了吧……”
“看破不说破。”夏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想，等回到家，高低得和家里那位老同志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屏幕拨弄一番，是父亲在田间地头爱哼的歌，斑驳的电吉他响起，夏末兀自唱了起来。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
一曲终了，短发女孩小手拍得厉害，一副迷妹的表情道：“大叔，你唱的真好！”
夏末只是笑笑，随即短发女孩打开了话匣，竹筒倒豆子一般叽叽喳喳道：“我的名字叫莫愁，是这附近艺术学院的学生，我是自己找过来应聘的。”
“你还是学生？”
莫愁点了点头，担心他不信，还掏出了学生证，坦言道：“家里条件不算好，又重男轻女，现在爸妈还以为我在工厂打螺丝呢，每个月不仅不给生活费，还得往回供弟弟。”
夏末不置可否，随口问道：“艺术生花销都挺大的吧。”
“也还好，只要不攀比就没那么多事，”莫愁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地摊货，吐了吐舌头， “老师说我形体好，推荐我去棒子国进修舞蹈呢，等我攒够出国的学杂费，就能去投奔梦想了。”
“挺好的，不过我大概帮不了你。”
莫愁咧嘴一笑，露出小颗虎牙：“你今天能点我，我就很开心啦，往常在这站一晚上也没人理，还常常被同事笑话。”
真正让他放下戒备的，是她那一双结满茧的手，试探道：“你平时得向家里寄多少钱？”
“不算多，每个月能有2000左右就行，这些平时我做勤工俭学就能赚到，”莫愁随即幽幽哀叹一口气， “只是出国把我难住了，光一期费用就得20万，看门口招聘写着高薪，但实际上只是拿提成，挣1000还得上交500，好在也不耽误白天去别的地方打工。”
20万对于一个普通人，基本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也难怪小姑娘会剑走偏锋，又问什么时候去，被告知来年7月，也就是除了顾及日常花销，几乎每个月得存两万块钱。
“大叔，我给你跳一段舞吧，要是你觉得好看，下次记得再点我。”
时至尾声，莫愁点了一首『兰亭序』，兀自跳起古典舞，光着脚像是坠落凡间的精灵，整个世界都成了她的舞台，尽管她的观众只有一个。
风萧萧一身酒气，半张身子埋在一个大胸妹纸身上，嚷嚷着要转场，夏末倒还好，出来吹吹风，微醺的感觉登时烟消云散，加了莫愁的微信，转过去1000块，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转身离开。
车队在『夜色』酒吧缓缓停靠，夏末正想下车，却听得窗户轻轻叩了两下，转过头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还说不是老板，这么好的车我都没见过。”
小姑娘露出狡黠的面容，绕着超跑走了一圈。
“我就是个司机，”夏末皱了皱眉， “你怎么过来了？”
“行啦行啦，又不问你借钱，”莫愁指了指不远处放浪形骸的风萧萧，嘟着嘴道：“是那个老板，包厢里的同事都过来了，妈咪说跟过来没坏处，兴许还能拿到额外的小费。”
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酒吧却正是热闹的时候，夏末坐在预定好的卡座上，在云雾缭绕之中看着交织如雨般的男女在舞池肆意挥洒着荷尔蒙。
整个卡座上就只有他和莫愁，小姑娘有些生涩的打开威士忌，一边往酒盅倒酒，一边数着数。
一问缘由，莫愁有些尴尬笑笑道：“我们有经过培训，一个酒盅放六个冰块最佳，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啥区别。”
酒杯轻轻一碰，莫愁小心翼翼抿了一口，顿时辣的吐出舌头，小手来回的煽风，像一只博美一般。